瀛公子的呼吸越发急促,他的双手攀在父亲的肩头上,他觉得自己应该推开他,却又在害怕,更可怕的是,他发觉,他的身子却像贪恋着男人的温度,竟是一点力量都没有。
“国主。”丁六的声音从外室传进来。
郑侯就这样放开了瀛公子。公子像是从水里被人给捞出来一样,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黏在脸上。他暗暗看了眼郑侯,却见父亲神色如平日一样冷静,拂袖起来大步而出。
內侍走进来,一见大公子浑身是汗,怕他是发了急病。瀛公子摇头,后来再壮起胆子,看向屏风那头,哪还有什么鬼影。
——却说瀛公子今儿受惊,诊治之后也无大碍,到夜里早早歇下。可是,他这一晚上,却噩梦连连,此回梦中,不单是白影来去,还有各种未着衣的男男女女,竟聚众行淫,画面极其不堪,还有人放肆大笑,让他恐惧至极,豁然睁眼是,猛地一见榻边晃过一个黑影,瀛公子差点就叫人来,那人却一手掩住他的嘴:“公子,是我。”
瀛公子听见熟悉的声音,顿了一顿,拉下那人的手:“魏风?……你怎生在此?”
油灯一点,瀛公子这才看清了来人,魏风在公子眼前,也没半点臣子的模样。他只往公子的床上一坐:“我来看看公子,难道不成么?”
哪有人三更半夜地闯来,害他以为是歹人。瀛公子笑了笑,倒也习惯少年这样来去如风,鬼鬼祟祟,可也明白这般是唯一之计。确如魏风所言,他们身份有别,且公子和郑侯的近卫相交,若引起王父猜疑,可是对公子大有不利。
魏风坐一会儿子,就掀开衾被:“我看看你伤哪了——”瀛公子不知怎地脸一红,把腿缩进去躲起来。魏风取笑他道:“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怎地不许我看了?”
瀛公子期期艾艾地道:“我……”他闻到了血腥味,脸色微变,“你受伤了?”
魏风不以为意地一笑:“我等保护公子不利,国主只罚了我十鞭,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瀛公子听了只觉有愧,魏风却转开话头说,“我方才听到你说梦话,什么摇什么奴的,你究竟做了什么噩梦?”
瀛公子一怔,他噩梦缠身已有数年,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说起。魏风看他不愿意说,也不追问,只吹灭了烛火,往公子的睡榻上一躺:“那我就陪一陪公子,等你睡下了再走。”
瀛公子素不计较他不分尊卑,反是因为有人陪着自己感到欢喜。他在床的里边躺下来,侧身对着少年。魏风一手扶着脸,公子看着他,只觉有暖流从心间淌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轻声问:“魏风,你家乡在哪?”
魏风奇道:“公子能听出,我并非郑人?”瀛公子有识人之能,虽魏风刻意模仿郑人说话,可还是能听出些许不同来。那头静了一会儿,他就听见少年说:“我本是孤儿,不知父母是谁,从赵国被人牙子卖到这儿,因缘际会之下,这才入了王宫。”
瀛公子没想到他身世如此可怜,唏嘘之余,又忍不住问:“宫外……真这么苦?”
瀛公子长于宫墙內,活在郑侯的眼皮底下,墙垣外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竟真的一无所知。魏风说:“公子是问民间里百姓过得如何,这个……”魏风便与他说起民生如何,瀛公子句句听下来,渐渐觉得羞郝,原来王父当时说他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真正的疾苦,真是一点都不错。魏风察觉他心情沉重,便道:“外头也非尽是豺狼虎豹,国主不让公子出外,也不一定是好事。”
瀛公子问:“那宫外还有什么好的?”魏风两手枕在脑后,说:“多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