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开始的第一周平淡无奇,王教授开了几次会,都带上宁一宵,后来又叫上了另一个计算机系的学生,和他同一届,只是不同班级,叫冯程。
宁一宵觉得他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并没有想到和谁像。
之前的三人小组变成两人,又恢复成三人,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所有人都对苏洄的消失表示默认,只有宁一宵如鲠在喉。
在苏洄消失的十七天里,宁一宵尝试拨打他的电话、发信息,但都石沉大海。
他对这种突然消失有着先天的阴影,却也毫无办法,只能下意识一遍遍查看他和苏洄相当空白的聊天框,在睡前盯着小猫玩偶的心脏,甚至在痛苦漫长的工作结束的晚上,凭着记忆、长途跋涉找到那个红色工厂。
找不到他。
直到第十八天,宁一宵事后发现了苏洄的未接来电。
当时的他在空调失灵的实验室写代码,工作期间他时常忘记时间,想起来的时候打开手机才发现,可再拨过去,却无法接通。
这就像是一个玩笑,宁一宵盯着通话页面上确确实实的苏洄二字,门口进来一位研究生学姐,之前接触过几次。
“一宵?你在啊,我还以为你吃饭去了。”学姐说,“外面有个人在找你呢,好像是别院的。”
“找我?”宁一宵站起来,“男生吗?”
学姐笑笑,“是啊,我还以为你在宿舍,就给他指了你们宿舍的方向,没想到都饭点了你还在工作。”
“谢谢学姐。”宁一宵没多说话,抓起手机离开。
一开始他是犹疑的,并不确信对方一定是心里想着的人,但渐渐地步子越来越快,最后沿着去宿舍的林荫路跑过去,四处张望,所幸,宁一宵在宿舍背后的一个小假山花园里,瞥见疑似苏洄的身影。
稍稍平复自己的心跳,他作平静状朝苏洄走去。
靠近时,宁一宵听见苏洄小声地哼着一些轻快的曲调。
他蹲在一丛翠绿灌木前,穿着一件水蓝色上衣,戴了白色渔夫帽。夕阳弥漫,他的手很轻柔地抚摩着平平无奇的叶片。细小尘埃在起舞,苏洄整个人都在发光。
打火机的声音出现,打开,又扣上,如此重复。他站起来,脸颊边萦绕起白色烟雾。
宁一宵站在苏洄身后,想吓一吓他,于是主动开口,“好久不见。”
苏洄真的被吓到了,肩膀一耸,忽地回头,原本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这画面让宁一宵想到了前几天他在宿舍楼下看见的一只蓝色蝴蝶。
“又偷着抽烟。”宁一宵轻笑,走到他跟前。
苏洄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看上去是刚点上。
他靠着假山,如同以往一样,一定会靠着什么,好像没有了支撑物,就会突然地应声倒下。
“我还一口都没抽呢。”苏洄抬了抬眼,语气很小孩。
他没料到宁一宵出现了,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很真实,不像是幻觉。
他感觉不适应,不知道是因为被关了太久,不习惯阳光普照的日常,还是不习惯宁一宵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是不需要等待的巧合,是他可以找得到的。
苏洄眨了眨眼,谁知宁一宵突然伸手,轻巧地从他手中夺走了香烟。
他以为宁一宵要扔掉,下意识说:“很浪费。”
没想到宁一宵手一收,竟自己叼了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他动作并不生疏,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抽。
和宁一宵好学生的样子一点也不相符。
“还带爆珠。”宁一宵在烟雾中勾了勾嘴角。
苏洄几乎能想象到他的齿尖咬破薄荷爆珠的画面。
“爆珠怎么了?”他抬眼。
宁一宵取下烟,夹在指间,“小孩子才抽带爆珠的。”
“那你抽什么?”苏洄问。
宁一宵的视线放远了,好像在回忆什么,又瞥了眼苏洄手里的黑色烟盒,“不是万宝路这么贵的,几块钱一包,白盒的,好像叫娇子。”
苏洄笑了,“名字有点怪,像女孩儿抽的烟。”
“确实也不是我的。”宁一宵沉声道,“我偷我妈的,她喜欢藏在枕头里,每次我只拿一根儿,她记性不好,发现不了。”
苏洄很敏感,从他垂着的眼里察觉出什么。
“什么味道?”
“橘子皮味儿,很淡,还有一点霉味儿,可能放太久了,我妈舍不得抽。”宁一宵扯出一个笑,“对了,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组会都不来。”
他又把话题转移了,像只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