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即便来了沈崇山离开的结果还是改变不了,可如果沈念在沈崇山最后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陪着他,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法接受,自我责怪。
“不是念念的错,是我的错,念念怪我好不好?你打我骂我,怎么做都好,只要你说说话,不要一个人憋着了好不好?”
虽然沈念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情绪撕扯,现在也应该平静下来,可当他真正平静下来了,顾执却又宁愿他是疯狂的,这样平静的他让人觉得像是一口枯井,再也没了生机,顾执是真的害怕:“念念别这样……”
顾执一直在道歉,沈念也都听得到,他只是脑袋有些迟钝,处理信息的速度慢了许多,等他理解了顾执的这些话,却又在疑惑,疑惑顾执到底做错什么了?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也是为了自己好,是他自己选择了高考没有过来而已,怪不得顾执。
“你没有做错。”沈念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在情绪的旋涡里继续自我折磨。撕心裂肺做给谁看呢?失去之后的痛苦又有什么用?想让告诉所有人什么呢?是想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可怜,还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大孝子呢?都没有意义的。
沈念因为高烧嗓子都沙哑了,可对于顾执来说还是犹如天籁一样的赦免了他的罪,他看着沈念,有那么一瞬几乎要怀疑自己听到的,他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可当看到沈念那么痛的时候,他甚至因为沈念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可他没有想到沈念会觉得自己没有错。
“你要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沈念说:“所以你没有做错什么。”
这些话并不是违心的,沈念是真的没有责怪顾执,也找不到责怪顾执的立场和资格,是他同意了顾执的建议,是他同意顾执来的,是他选择了考试放缓了沈崇山的事情,他不能当初同意了答应了,却因为结果不好就全部怪罪到顾执的头上去。
这不公平,沈念情绪还不算太稳定,却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错了。”顾执说:“我从没后悔过什么事情,第一件后悔的是跟你说我对你没兴趣,不想要你,第二件就是两天前拦着你不让你过来,我没想到沈叔叔会这么严重,我以为他至少能等到你过来的,早知道这样,你能见他最后一面,你重读一年都不会比现在更难受,至少没有遗憾。”
是,沈念很遗憾,对于没有见到沈崇山最后一面,对于从来没有读懂过沈崇山,对于他从不宣之于口的关爱,他很遗憾。是那种挣脱不了,只要一想到就犹如深陷沼泽的遗憾。
可遗憾之所以成为遗憾,就是因为再也弥补不了,再也不能重来,所以他永远都不会从泥沼中离开。
沈念看着顾执,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这个时候就别让我安慰你了吧?”
顾执闻言也意识到什么,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的湿润重新看着沈念,乖狗一样。
沈念打完点滴之后没有在医院多留,也留不下去,他想带沈崇山回家,早点回家,停尸间那个冷冰冰的地方沈崇山不会喜欢的。他给陈叔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想下午回去,陈叔答应了,说行,然后沈念又拜托了陈叔一件事儿。
他至今未成年,经历的也少,对于丧事该怎么办,又该准备什么东西完全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便让陈叔给家里沈崇山的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们帮忙筹备一下,钱回去付给他们。
陈叔在电话那端叹息了一声:“不用担心,我都已经联系好了。”
沈念道了谢,挂了电话,顾执一直看着沈念,见他放下手机后才说了句:“梁秋打电话了,沈叔叔的事情我告诉他了。”
“嗯。”沈念淡淡应了一声,倒没说别的,这事瞒不住的。
沈念原本是要在医院等陈叔过来的,可顾执却劝他去吃点东西:
“你从昨天考完试就一直没吃东西,念念,我知道你很难受,没有胃口,可你现在不能倒下去,沈叔的丧事还需要你,我们少吃一点好不好?”
沈念的确没胃口,甚至还有点恶心反胃,可顾执也并没有说错,带沈崇山回家,回家之后的葬礼都还要他撑着,他要是倒了也说不过去,所以最后的最后,沈念还是和顾执去吃了点东西。
没心情且不讲究,就在医院旁边的拉面馆里要了碗面,顾执一直小心翼翼的照看着沈念的情绪,可即便如此,沈念吃了小半碗的时候就承受不住,跑去了卫生间吐的昏天暗地,顾执心疼的在他身边为他拍背顺气,可效果似乎微乎其微,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不说,甚至没东西可吐的时候也一直在干呕,他好像是在排斥吃任何东西。
好不容易止住了吐,顾执怕他再吐也不敢再劝他,走出面馆的时候就跑去旁边的小超市给沈念买了几盒牛奶,还有一些面包之类的,等他拎着东西回到沈念面前的时候,沈念看到了也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大概知道得浪费了。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陈叔的车又是货车,带沈崇山回家可以,却不能让他暴晒在太阳下,于是他们问了一些人,找到了制冰厂买了一大块冰,然后又买了两床被子把沈崇山带回了家。
回到蒹葭巷的时候已经晚上快8点,蒹葭巷巷口蹲着不少闲谈的人,巷子里的沈家门口也亮着灯,而沈念从后斗跳下来的时候已经借着那些灯光看到了刺眼的白,和之前那次秦奶奶的丧事一样。
谁也没想到,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蒹葭巷会办两场丧事。
众人过来帮忙,把沈崇山抬回了家,北屋已经在他们的帮忙下变成了灵堂,因为是夏天的关系,为了防止尸体腐烂,灵床被一具冰棺代替。
当沈崇山换上了寿衣,被安放在了冰棺里的时候,沈念穿上了重孝,旁边有人商量着顾执要不要穿的时候,沈念却开口做了主:
“他就不穿了,原本也是寄养在我们家的,当个远房侄子,戴个孝就行。”
沈念都这么说了,众人点了点头,给顾执戴了一顶孝帽,顾执站在沈念的身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