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车在他们面前停下,管理员和顾执嘱咐了什么,沈念没有听清楚,他站在担架车的一侧,眼睛一直看着被遮盖的人,却始终都没有掀开去看一眼,明明手都已经攥住那块白布了,可始终不敢。
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害怕看到沈崇山的脸。
顾执没有催他,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他看到沈念的手在抖,他伸手过去想要抓住的时候,沈念却松开了白布躲过了他的触碰,问他:
“什么时候的事?”
顾执看着沈念,将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昨天上午。”
“上午……昨天上午……”沈念呢喃的重复了一遍,没了话。
连顾执也不知道他这一刻在想什么,可他太害怕沈念这一刻的安静了,所以即便沈念没有问,他也愿意主动说些什么:
“我到医院的时候沈叔叔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手术没有意义了,沈叔叔坚持了一个晚上,清晨的时候醒来了一阵儿,瞧着精神也挺好的,可没过多久就昏迷了,没再回来。”
顾执还是抓住了沈念的手,他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却没有躲开,顾执不在意他的逃避,只想暖热他,可太凉了,他怎么都暖不热他。
“所以说……”沈念有一瞬间没有发出声音来,顾执紧张的靠近他,沈念却停了话,几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说,如果我前天来的话,还能见他最后一面的。”
沈念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顾执的脸上,甚至还对他笑了下,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都是凄凉。
“对吗?”沈念问。
“念念……”顾执搓着他的手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你就算错过高考也是一样的结局,改变不了的。”
道理谁不清楚谁不明白呢?可遵循理智,听从道理之下的遗憾又怎么算?沈念突然不知道自己拼了这一年,留在家里考完试的意义在哪里了,就为了站在这里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吗?
他感觉呼吸不畅,也察觉到了疼。
可他不知道哪里疼,又好像全身都在疼。
“他醒来说什么了吗?”沈念压制着那虚无又真实的疼,问顾执。
顾执的眼眶红了一圈,艰难的摇了摇头:“没有,出血量压迫神经,醒来已经口齿不清了,说出口的话也没人能听的清楚。”
沈念没有再问,也或许……是不敢再问了。
许久之后,他挣开了顾执握着他的手,那颤抖的幅度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握住拳头想要竭力控制,可再打开却还是一样的弧度,他没有再管,就那么颤抖着去抓白布的一角。
他还是没有勇气,但最后还是掀开了。
白布之下,沈崇山睡着了,除了没有呼吸,除了脸色白到不正常之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沈念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认真的看过他,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他的鬓角不知道何时有了白发,眼角也爬上了皱纹,他比记忆中的模样要老了许多,可沈念却似乎一直没有发现。
“爸……”沈念轻声叫了句,握住了他冰凉且僵硬的手:“您怎么不……不等等我呢?”
如果沈崇山还活着,听到沈念的这句话会怎么回应他呢?沈念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他一定会笑着且没什么底气的对自己说:“爸以为能坚持的,没想到就睡着了,小念别跟爸生气。”
沈念多希望他能跟自己再这么说说话,哪怕就一句,哪怕就一个字。
可他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看自己一眼,跟自己说说话了。
沈念握着沈崇山的手握了很久,企图想要把他暖热,可最后也只是徒劳一场。
他像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养了17年的儿子,却把高考看的比他的命还重要,所以他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沈念,让他疼,让他痛。
管理员来提醒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安静陪着沈念的顾执轻声提醒了他一句:“念念,我们回去吧。”
沈念像是没听到,直到顾执抓住他的手,一点点的从沈崇山的手上掰开才放开了,顾执轻轻的将白布重新遮盖住沈崇山,看着管理员将担架车推走的时候想要拉着沈念离开,可沈念的视线一直跟着那辆车,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
走出停尸房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刚过来的陈叔,他似乎也是来看沈崇山的,不知道是这几天太累了,还是失去好友的痛让他难受,他比上一次沈念见到他的时候也老了许多。
见到沈念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到沈崇山最后对自己的交代,陈叔原本到了嘴边的责怪埋怨也变成了劝慰,他吸了吸鼻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