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等端起水杯,一口喝尽了杯内的余水,而后往窗外看去。
他们住在三楼,这个程度的高度,身为哨兵的迟等跳下去逃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身为向导的白年会不会选择跳窗逃生,迟等不太确定。
迟等探了半个身子出去,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打转的小水母:“他是特意把你留下来的?还是特意把你放回来?你会知道他现在在哪?”小水母似被冷落许久,立刻挥动起了自己的触手,从窗口飘了出去。
迟等伸手想要去抓,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而后顿了顿,他径直翻出窗外,借着墙壁上几根凸起的灯管顺利抵到了地面。
漂浮着下坠的小水母在他之后也缓缓地落了下来,而后又径直往前飘去。
迟等眼睛一亮,立刻跟了上去。
照这样看的话,可能白年成功逃跑,然后特意放了只水母出来回来找他。
迟等盯着那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水母,十分缓慢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有些轻微地放松了下来,他还有心情地好笑地思考着——白老师可真厉害,这也能跑掉。
他好像地想完后,他神经一凛,缓慢地松了一口气,他庆幸白年能跑掉,非常非常庆幸。
他心情才刚放松下来,跟着小水母缓慢地走进了一个漆黑的巷子,又在黑暗巷内一个红色的霓虹灯下发现一个集装箱。
那小水母从集装箱开着的缝隙里钻了进去,迟等推开了集装箱的门,透过外面霓虹灯能观察到,集装箱像是谁布置的一个临时居所,摆放了一张床,床边甚至还有个衣柜。
迟等感受到了白年的气息,他毫无道理地鼻头突然一酸。
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迟等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他低头咳了一声,小声对着衣柜的方向说了句:“白老师?”隔了一会儿,迟等听见里面传出了个熟悉的声音:“嗯,”白年说,“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闷在柜子里的原因,白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迟等快步走过去,打开了衣柜的门。
迟等的视力向来非常好,在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白年靠着衣柜壁坐着,他垂着头,露出来的半张脸在黑暗中显得白皙异常。
迟等的鼻尖微微动了动,他闻到了来自白年身上的血腥味,迟等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非常努力地稳住自己的嗓子:“您受伤了?”白年抬起头,他抬着眼睛看向迟等,他的脸色苍白,脸上奇怪地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白年清了清嗓子,他唇色发白,本来偏淡的瞳孔,在黑暗中竟然看起来幽深异常。
白年对着迟等笑了下,他还有心情称赞了声:“不错,来得挺快。”
迟等喉咙里像是梗着东西:“您哪里受伤了?”白年抬起自己的右边胳膊,他整条胳膊已经看起来鲜血淋漓,手肘上非常用力地绑着一根布带,以至于让白年的胳膊看起来都有肿。
白年喉咙有些痒,他清了清嗓子咳了声,才说道:“精神类致幻剂,通过静脉注射的,所以我放了些血,延缓药物生效的时间。”
迟等哑着嗓子,好像一时间无法理解:“什、什么?”白年一双幽深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迟等,他又咳了声:“有些话要跟你说,要拖一下时间。”
白年舔了下自己无血色的嘴唇,集中起自己的精神来,“长话短说,”白年说道,“这药物是我改良的,在里尔市是基本上是作为哨兵安乐死的药物而用的。”
迟等脑子“嗡”了一声,接下来白年说的每个字好像都想巨大的钟声一样在他脑海敲响。
白年的声音渐渐虚弱了下去,他似乎有些犯困地阖了阖自己的眼皮,而后又强制睁开,他眯着眼睛盯着满脸茫然的迟等:“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听见?”迟等茫然地看向白年,他有些艰难地回说:“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白年冷着嗓子说:“那就等你之后回过神来再慢慢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每一个字你都要记清楚。”
迟等艰难地回说:“您说。”
“待会儿我可能会很困,会睡着。”
白年顿了顿。
迟等没有说话,他连呼吸都变轻了。
白年对着迟等笑了下,他健康时每笑起来都要夹杂着几分刻薄或者似笑非笑,现在脸上带着病气,笑起来却显得温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