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这项分析能力,好像在面对白年的时候失效了。
其实刚在治疗室见面时,他也觉得自己能够判断白年的行为逻辑,至少能够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可是现在,他才在白年家待了三天的时间,他的大脑完全无法判断出白年接下来要对他做什么。
比如此刻,白年让他“坐下”,他不确定白年是会像昨天打过他手心后一样安抚他给他上药;还是会像知道他怕蛇后,让他静坐在蛇面前相继续面对自己的恐惧。
迟等对于无法判断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件事,显得有些惴惴不安,他坐在白年身边,脚指蜷缩着抠在地板上。
“白老师,你……”白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刚刚有一个发现,需要试一下。”
迟等疑惑:“什么?”白年却迅速又突然地转身抬手把他身体往后压,迟等睁了睁眼睛,没来得及反应。
他在面的白年时,常常反应迟钝得不像是一个哨兵。
他就任由白年一双手把他按在了沙发的扶手上,他身上触感分明,沙发扶手抵在他后腰上,有轻微的不适感,他小半个身子几乎悬空。
白年的一直手掌压在迟等的胸口上,另外一只手覆盖到迟等仍旧带着些许吃惊的双眼上。
白年身体往迟等身上压,他并紧手指,狠狠地压住迟等的双眼,遮住了迟等的光线。
迟等身上肌肉骤然绷紧,他的手掌都攥成了拳头,喊出的声音几乎有些破音:“白老师——!”迟等害怕地想要把自己蜷起来,无边的黑暗像是有无数长手在扯着他的灵魂往虚空中下坠。
迟等自己也感觉不到自己是否发出了些难堪的声音,是否做出了些会让白年愤怒的动作。
“别动!”白年呵斥的声音像是从他的耳朵内传到了灵魂,这声音让几乎要被黑暗溺毙的迟等手忙脚乱。
迟等手忙脚乱地伸手抱住自己身上的白年,他混乱的双腿甚至都曲起来挂在了白年身上。
他紧紧地贴着白年,要靠触感把自己从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捞出来。
随后迟等感觉一个温热的肌肤触碰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白年的额头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额头。
迟等突然就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栗着,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白年跟他紧贴着的肌肤上,进入他的大脑里。
迟等哆嗦起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被拨开壳的水果,赤裸的果肉暴露在空气中,随时都能被任何一个过路人一口吞入口中。
那个把他外壳剥开的人,此刻面色严肃,手指紧紧地按压着他的眼睛,不让他感受到一丝光线。
这个人没有任何想要品尝什么乱七八糟果肉的心思,他满脸严肃地让自己的精神体往迟等大脑处延伸。
白年闭着眼睛,他在一片黑暗中感知到了与自己其他精神体微弱的链接,他还企图往内再进一点。
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一只巨大的锤子“铛”的一声,直接敲在了自己的灵魂上。
白年霎时间感觉头晕目眩,而后又听见非常多细微的声音一声一声往自己身体里钻,那声音夸张古怪,如同邪典中写着的恶魔低语,带着像是能让人万劫不复的可怕力量。
白年猛地移开了自己贴在迟等额上的额头,他难得脸上带了些病态的苍白,他没忍住骂了声脏话:“妈的。”
在惊疑了片刻后白年才缓下刚刚好像要被恶鬼拉入炼狱的难受感,他大脑恢复正常后,听见耳边迟等脆弱的喘息声,才感受到自己覆在迟等双眼上的手掌心内一片潮湿。
白年收回自己的手,看见靠在沙发扶手上的迟等此刻眼睫毛哭湿了一片。
他看起来哭得很惨。
不像几分钟前不受控的流了眼泪,在短暂的恢复期后立刻因为羞耻而有些恼怒的模样。
他看起来有些失神,甚至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这副模样与迟等不太相符,跟迟等日常所表现出来的模样也不太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