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迁问:“段星河呢?”
“准备年会啊,行政这几天可忙了。”
按照惯例,兴邦律所的年会一般在元旦后第一个周末举行,现在正是最紧张的筹备阶段。段星河虽然过了法考,但是新招的前台要一月份才到岗,因此年会的许多工作还需要他帮忙。据聂菡说,钟露极力撺掇段星河担任双节晚会的主持人,威逼利诱都用上了,但段星河就是不松口,一门心思搞后勤。
梁迁乐不可支:“钟姐可真会想,我看段星河往台上一站,底下就要全体起立了。”
“星河,他说你坏话呢!”聂菡眼尖,告完状就溜了。
段星河远远地对梁迁笑了一下,走到近前,又笑了。梁迁接过他手里的气球和打气筒,一一放进柜子里,问:“布置会场用的?”
段星河点头,问他案子立了吗。
“立了。”梁迁左看右看,欲言又止,眉头轻轻皱着。
“怎么了?”
“有件事和你说,关于小优的。”
自从一周前知道强奸犯落网后,梁迁就盘算着找个机会告诉段星河,但话到了嘴边,又总是咽回去。他自己是律师,所以非常清楚案子的困境,如果没有DNA检测报告、没有监控视频,仅凭段小优的指控和孙娟的证词,很难达到排除合理怀疑的标准,恐怕是空欢喜一场,因此总想着再等一等,看看是否有好消息。
但今早贺安梅打来电话,说底下的人还在档案室里翻卷宗,红柳分局的民警想问受害者,愿不愿意出面指认罪犯。到这个地步,梁迁就不能再隐瞒了。
他尽量简短地解释了目前的情况,段星河听完,眼圈红了,喉结滚了几下,勉强维持冷静:“真的抓住了?”
“抓住了。”
“但是定不了罪,”段星河的眼睛亮了又暗,他垂下视线,充满失望地喃喃自语。
“民警正在想办法,你别急,说不定明天笔录和DNA报告就找到了。”梁迁自己信心不足,因此安慰的话语也显得十分苍白。他试探着问:“小优会愿意指认吗?”
“不知道,小优可能根本没看清罪犯的脸。”
“那阿姨呢?”
段星河迟疑片刻,说:“我回去问问她吧。”
事与愿违,没等到段星河开口,公安局的电话就先打进来了。当时是下午四点多,孙娟在水果摊挑选冰糖橙,手机响了,对面的人自称是警察,她不相信,一边跟摊主讨价还价一边胡乱应付,说了几句之后突然脸色大变,随后白眼一翻晕倒在地,把摊主骇得不轻。
段星河接到消息,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他抵达时孙娟已经醒了,面容憔悴,眼神呆滞,手背上扎着吊针,正在输葡萄糖。
梁迁收到病房号,谨慎地问:“我能来看看阿姨吗?”
“来吧,”段星河回复,“她还说要感谢你们呢。”
孙娟以为是姚南冬找人给公安局施压才导致罪犯落网的,这显然是个误会,但梁迁出于私心,并没有认真地澄清。
病床上的孙娟头发花白,两颊凹陷,嘴唇毫无血色,看到梁迁进来,表情还是很别扭,但没有作出激烈的反应。因为她已经被更严重的事情抽干了力气和情绪。
“小梁,”孙娟在段星河的搀扶下坐起来,靠着枕头喘了几口气,“小优的案子,你妈妈费心了,我代小优感谢她。”说着就要鞠躬。
梁迁哪里受得起这样的大礼,连忙架住她的肩膀,制止道:“阿姨,都是警察的功劳。”
“那个人渣,”孙娟很虚弱,说几句话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我听警察的意思,没法让他坐牢?”
“不是这样,”段星河尝试向她解释证据不足的问题,但孙娟不能理解,只听懂了要指认罪犯,立刻掀被子下床。
段星河按住她,拔高音量说:“医生让你卧床静养。”
“就是阿姨,你别去了。”梁迁举起手机,“来的路上,我小姨打电话了,她说小优要亲自去指认。”
“那怎么行?”孙娟暴躁起来,“砰砰”地拍打病床的栏杆,野蛮地捶枕头,“让小优去干什么!”
剧烈的动作导致针头移位,鲜血迅速渗透了医用胶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