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个背影,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段星河慢慢转过身,露出一个紧张的笑容:“你来了。”
他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菜篮,里面装着几个刚刚冲洗过的西红柿,残存的水珠正从篮子底部的筛孔滴落。
梁迁点了点头。
段星河试图把菜篮放回料理台上,却没放稳,篮子摔下来,西红柿骨碌碌地滚向三个不同的地方。他弯腰去捡,梁迁也上前帮忙,交接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碰了一下,梁迁说:“过来看看。”
他突然平静下来,在来时的路上不断发酵的焦虑、悔恨还有恼怒,都很神奇地,在见到段星河的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哦,”段星河的声音轻轻的,顿了一会,说:“那留下来吃晚饭吧。”
“行,”梁迁耳热,莫名其妙地有些难为情,“都忘了买东西,空着手来的。你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去客厅休息一会吧。”
梁迁以前就知道段星河的眼睛漂亮,带着一股泉水的清列劲儿,今天才发现,其实他的眼神也很温柔。
他没有坚持:“好,那你有事叫我。”
回到客厅,梁迁发现段小优站在生活阳台的边上,离他远远的,闪烁的目光织成了一张网,时刻捕捉着他的举动。他暗道糟糕,亡羊补牢地露出一个亲切笑脸,走上前与段小优攀谈:“听我小姨说,你们前几天去游乐场了,好玩吗?”
段小优背靠一张折叠桌,下意识地往左迈了一小步,避免与梁迁正面相对,小声说:“好玩。”
随着她的动作,桌面上凌乱的石料和工具显露出来,梁迁好奇地弯腰查看,轻柔地抚过不同尺寸的刻刀,问:“这是你哥哥的?”
“嗯。”
梁迁想起姚许云“投其所好”的教诲,心念一动:“你哥哥平时都有什么兴趣爱好?”
段小优欲言又止,美艳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忧郁,梁迁竭力表现自己的真诚:“我想多了解了解他。”
“没有什么爱好。”段小优像一个抱紧玩具不肯撒手的孩子,又不愿让大人看出自己的小心机,故意做出一副平淡语气。
“没有?不可能吧,”梁迁完全理解段小优的抵触情绪,因此也不生气,指着桌子上的石料说:“我看他挺喜欢篆刻的。”
“小时候喜欢,好多年没刻了。这是前段时间才拿出来的。”
“是吗,”梁迁故作惊讶,怀着一点幼稚的报复心理,兴高采烈地比手势:“那天他送我一个招财猫,这么大,胖乎乎的,上面还刻了字。”
段小优愣住,眼神由迷茫转为震惊,最后气馁地垂下视线,用牙齿咬住嘴唇。
梁迁靠狡猾取得了胜利,保持着和蔼的微笑,继续套话:“你哥哥还喜欢做什么?”
段小优似乎心灰意冷了,生硬地吐出几个字:“画画,素描。”
段星河动作麻利,不到半小时就将晚饭准备停当,他摘下围裙,喊段小优到厨房拿碗筷。
梁迁仗着身高腿长,抢先一步赶到,说:“我来吧。”
厨房的面积并不宽阔,两人并肩站着,好像把很多空气挤走了,让梁迁觉得呼吸困难,胸膛火热。他一边拧电饭煲的盖子,一边没话找话:“米饭吗?”
段星河也略显慌乱:“排骨粥,我们家习惯晚上煮粥,你……”
“没事,我不挑食。”
梁迁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今天之前,他只能靠一些不确定的蛛丝马迹,辛苦推测段星河这道谜题的答案,但现在,他有了唱片盒上的密码,轻而易举就破译通关,甚至发现一个惊天秘密,同学们眼中清冷孤傲的段星河,其实和他一样,都是跌跌撞撞、不会爱人的笨蛋。
梁迁从消毒柜里取出三个白色陶瓷碗,有点替段星河打抱不平的意思:“怎么每次过来都是你做饭,你也不能总是宠着小优。”
段星河照顾妹妹多年,做家务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解释道:“她洗碗,也有倒垃圾。”怕梁迁觉得自己不领情,还扭头对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