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你的去吧,执行案子记得要多跑几趟,脸皮厚点。”梁迁挥挥手,走进自己办公室,躺在电脑椅里睡午觉。
其实根本睡不着,不过闭上眼休息一会,下午的精神能好一些。
正迷迷糊糊,外头忽然起了一阵喧哗,有个男人的声音在阴阳怪气地吼叫,梁迁一下子睡意全无,淡淡地叹了口气。他以为是某个律师和委托人因为诉讼结果不满意在争吵,于是懒懒地躺着,也不想动弹,谁知几分钟后贾斌冲进办公室,着急地对他说:“梁哥,有人上门闹事,找段星河的麻烦!”
今天律所的人出去了大半,在办公的都是实习律师,才从校园出来,又以女生居多,一群人在前台围了个圈,轻声细语地讲道理,气势反而比不过那个嚣张跋扈的油腻男人。
“这是我的工作场所,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谈,你不要拍了!”
离人群还有十米远的时候,梁迁已经能听到他们的争执内容。段星河是个孤僻又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眼看同事们纷纷聚拢过来,更是心急,口吻严厉地要求对方离开。
“怎么着?怕了?你个勾引别人老婆破坏别人家庭的小白脸!从我老婆那里骗了几百万!我就是要在工作单位拍,这什么……兴邦律师事务所,我呸,聘用你这种垃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话的是个青年男人,一米七五左右,油头粉面,暗花衬衫,五官长得不错,但是神态凶狠,气质也低俗,头顶抹了许多发胶,像一尊往下淌油的蜡像。他旁边紧跟着一个举机器的摄影师,尽职尽责地对着段星河的脸拍,完了又去拍墙上兴邦律师事务所的标识,以及在场的年轻女律师。
“你这是侵犯他人的名誉权,现在停止,不然我报警了!”才从检察院跳槽的喻雪见过不少风浪,站出来谴责发胶男的行为,然而大家都太文雅了,一个男律师试图夺下摄影机,对方一喊“抢劫了!律师打人了!没王法呀!”就畏首畏尾不敢动了。
“请你现在出去!”
段星河气坏了,呼吸急促,脸颊泛起潮红,来兴邦后第一次发出这么大的音量。摄影机的镜头立刻又朝向他,他不耐烦地试图挥开,发胶男嚷嚷着“干什么?小三还有理了?”然后重重推了他一下。
段星河踉跄地后退,梁迁挤进人群,恰好接住他,扶着他站稳。
“干什么?”梁迁盯着对面两个人,深深皱着眉头,他一来,大家都像有了依靠,如释重负地呼喊“梁律师”。
发胶男立刻察觉这是个刺头,不好对付,不过他摸不清梁迁的蛮横是假装的还是真的,依旧牛逼哄哄地拿鼻孔看人:“我来拍点素材,让你们单位在网上出名,怎么了,有问题吗?”
梁迁冷哼一声:“我同意你进来了吗?”
“你管不着!”发胶男指着段星河,“你们录用这种勾搭有夫之妇的人渣小白脸,本来就违反道德,我跟你说,你是老板吧?现在、立刻把这小子开除,否则我就把你们所有包庇者都曝光到网上!”
“我没有勾引你老婆!”段星河气急败坏,话都说不连贯,转头又对梁迁重复一遍,“我没勾引他老婆。是他老婆自己……”
他的眼角湿漉漉的,尾音有点哽咽,目光的力道是那么沉重,以至于梁迁心口一阵绞痛。
“我相信你,没事。”梁迁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转向发胶男,“你威胁律师,没搞错吧。”
“你什么意思?不开除是吧,行,小周,咱们把这个律所好好拍一拍,放到网上帮他们宣传宣传!”
毕竟关涉到律所的形象,围观的小律师们不敢自作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风中战战兢兢的芦苇,生怕造成什么难以承担的后果。
“这是我和你之间私人的事情,跟律所无关,我们出去解决,你把拍了的东西删掉,”段星河见事情难以收拾,往前走了一步,打算单枪匹马对付发胶男,但梁迁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拽了回来。
“怕什么?让他们拍,贾斌,喻姐,小吴,都把手机拿出来一起拍,”梁迁似笑非笑地盯着发胶男,“你可千万要把视频传到网上,看的人越多越好。但凡今天有一句话不对,诽谤罪告不死你!还有你,摄影师,你也是共犯知道吗?”
“你——”发胶男显然心虚了,明明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小年轻,眼神却像狼一样,他喉结滚了滚,还要虚张声势说些什么,摄影师先慌了,急切地辩解:“跟我无关,是文先生请我来的,事实真相我也不知道啊!”
梁迁见威逼成功了,便开始利诱:“你真不知道?那行,把摄影机给我。”
摄影师看了雇主一眼,神色犹豫,手里的机器摇摇晃晃的,拿不稳。发胶男不愿就这么算了,大骂一声冲上前,揪住梁迁的衣领,往他脸上招呼拳头。
梁迁正跟摄影师说话,没防备发胶男突然发难,来不及躲只能硬抗,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感觉一股力量拉开了自己,随后,就看到拳头落在段星河的脸上。
“砰”,梁迁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烟尘一样弥漫飘洒,视野变得恍惚不清,他下意识地搀住段星河,反手搡开发胶男。
旁观的律师们怒不可遏,本来好好地讲道理,谁知发胶男竟然动武,以贾斌为代表的几个年轻小伙子也冲进战团,大喊着“看清楚了,我们是正当防卫!”
场面乱成一团,摄影师吓得缩进角落,喻雪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梁迁护着段星河退了几步,着急地扭头查看他的伤势。
段星河嘴角破了皮,皮肤上已经开始浮现淤青之色,他似乎觉得尴尬,为了缓解气氛,居然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来。梁迁动了动下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抬手想摸他的伤口,又觉得唐突,只能像个教导主任一样严肃地站着。
“怎么回事,吵什么呢?”一个威严而冷淡的声音制止了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