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画集,福袋里只有一套新的衣裤。神经似乎害怕弄脏他的画,连一点基本的食水都没有放。
千梧从屈樱那份里讨到一瓶冰丝丝的牛奶,咬着吸管踏入船舱。
没有往昔之门,也没有离岛的票,船夫说,下一个副本应该很快就会降临。
钟离冶把昏睡的彭彭背到船舱里,说道:“左右两个浴室,你们先洗吧,我看着彭彭等他醒。”
屈樱闻言道:“江沉千梧先吧,我想一个人静会。”
江沉点点头,见千梧径直向右手边的浴室走去,脚步有些犹豫。
“怎么了?”钟离低声问。
见江沉不回答,他又把声音压低,“你们两个不是已经和好……”
“他可能想一个人待会,静一静。”江沉语气少见地有些不确定,望着千梧背影走进浴室,许久才轻叹一声。
“让他先自己待会吧。”
他说着转身走向长廊另一头的浴室,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片刻后,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木板的浴室门不够密封,湿热的水汽在走廊两端慢慢弥散,散到中间又融在一起。
江沉单手掀起衬衫和背心脱掉,看着水雾朦胧的镜子里。
副本里无非两天,本就锐利坚毅的轮廓又瘦削些,显得那双眼眸更沉毅犀利。
年轻的帝国指挥官洗去脸上的血痕,刮掉下巴上淡淡的胡茬。他用清水淘湿衬衫拧干,五分钟后,穿着背心和军裤军靴从里面出来。
肩头和胸口的瘟疫伤痕早已不见踪影,皮肤光洁紧实如初。黑背心掖在裤子里,腰上系着军部宽厚的牛皮腰带,背心下的肌肉轮廓随动作轻轻起伏。
江沉发梢上还滴着水,厚重的军靴踩在木头船板上吱嘎吱嘎地响,对面的浴室门已经开着在散水汽,他走近千梧那间舱栋附近,稍微放轻了脚步,安静地走到他门口向里看了一眼。
年轻的画家刚刚从尸堆里爬出来,洗去了浑身的污血。
他穿着一套干净柔软的衣衫坐在床上,一边用铅笔在纸上勾勒,一边啜着冰牛奶。
隔着一段距离,江沉似乎都感受到了凉丝丝带着甜味的牛奶在舌尖蔓延开的味道。
千梧很平静,黑白分明的一双眸里甚至有些悠闲。他亲手烧了自己所有的画,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两只脚搭在对面的床上,一边画画一边轻轻晃着。
很多时候,江沉会觉得自己一生也不能完全将眼前人看透。
哪怕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密相拥,分分合合,能在生死一刻用眼神洞悉彼此的决定。
他仍无法彻底读懂千梧,没有人能彻底懂千梧,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无法。
江沉出神间,忽然听到一声愉悦的轻笑。
千梧把喝空的牛奶瓶随手搁在桌子上,笔尖下的人像轮廓已成型,正是裸着上半身的江沉。笔尖停顿在完成的最后一笔,是江沉右臂的三角肌。
江沉敏锐地发现,比左边稍微括了些许。
千梧被画逗笑,笑得眯起眼,搁下铅笔忽然抬头向他望过来。
“我一直想问,你怎么右边比左边大了一点?”
江沉懵了足有五秒钟。
帝国最年轻的少帅难以置信地皱起眉,扭头看向自己的右大臂。
“哪有。”他有些不悦道:“很对称。”
千梧微微眯着眼,竖起铅笔在他右边比了比,勾着唇角说,“是大的,轮廓线比左边稍微向外大约一毫米,我不可能看错。”
“可能是前两年频繁拿狙的缘故。”江沉沉着脸走到他身边坐下,瞟了一眼洁白的画纸。
画纸上的男人神色淡漠而倨傲,军裤上满是褶皱,嚣张的军靴踏在一只鬼怪上,反手摸向身后,正欲拔刀。
“你画错了。”江沉挑剔地点了点纸,“你这画上可不只大了一毫米。”
“我知道。”千梧笑眯眯,“我就想把你的不对称放大,让你看看自己没有以为的那么完美。”
江沉盯着他,他却仿佛更愉悦了,潇洒地在画作右下角刷刷刷签上名,然后连笔带素描的本子拍在江沉胸口。
“送你,和好的礼物,不客气。”
“哦。”
江沉挑挑眉,“那我回报你点什么?”
“你有什么想法吗?”千梧笑着说,“abc都说出来,我可以给点建议。”
“本来以为你不开心,在想怎么哄你,可惜连块小蛋糕都没有。”江沉凑过来,和他额头相抵,声音不自觉地放低,温柔到了极处。
他低眼看着千梧的鼻尖,轻轻蹭了蹭,低声说:“但我看某个画画的好像不需要别人安慰,还有心情丑化我,看来你已经好了。”
“嗯,我也以为自己得消沉一阵,事实却是一点都没有。”千梧的嘴唇在他嘴边轻动,轻声说,“画家的意志,或许比神经想象的坚韧。”
江沉没吭声,千梧的手还隔着素描本按在他胸口。
他抬手撑住千梧脑后的墙壁,欺身更向前,隔着那幅指挥官英俊的画像温柔地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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