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也不重要。”阿九忽然语气冷下来,“我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个商人。”
千梧待要再说什么,耳边却好像忽然传来了一个有规律的砰砰砰的声音。那声音很飘渺细微,起初他只觉得自己是耳鸣,后来恍惚间又忽然想到或许是那个拨浪鼓。
他瞬间警惕起来,向后退一步,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阿九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千梧,别走我的老路。”阿九拉着他的动作没有半份强硬,那只手甚至是柔软的,让人不舍得用力挣扎,生怕反而伤害了对方。
她轻柔地抚摸着他画画的手,低眉温柔道:“别画了,别画了。他们不值得。”
“不可能。”千梧忽然觉得心头发冷,他看了阿九一会,耳边的鼓声越来越响,他一把扔开了阿九的手。
“我会帮你,但你不要管我的事。”千梧说,“他们不值得,我只是为自己画画。”
最后一个字落,阿九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千梧正要转身找,忽然像被人从身后重重打了一下,他一下子跌坐在地。
睁开眼的那一瞬,先进入感官的是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千梧,醒过来!”江沉慌乱的声音响起,他一遍遍呼喊道:“千梧,千梧,清醒点,千梧!你醒醒!”
千梧睁眼,跃入眼帘的是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被人紧紧攥住,鲜血顺着刀刃和手掌的连接处流淌,密集地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千梧心里一抖,他正左手拿着匕首,朝自己放在地上的右手斩去,而江沉跪在他面前,一手扳住他持刀的手腕,另一手直接攥住了锋利的刀锋。
拨浪鼓被丢在一旁,江沉身体轻轻地颤抖着,神志不清的人已经醒来,他却仍然不敢松力。
攥在千梧手上的那股力大得可怕,不难想象刚才是一场怎样顽强的拉锯。
千梧猛地卸下力气,“你……!”
江沉在那一瞬直接手刀劈在他手腕上,迫使他松开了匕首,攥着刀锋的那只手向后用力将匕首远远抛开,手心上皮肉翻卷血肉模糊,江沉一把将千梧死死抱在怀里。
“拨浪鼓你好像听不见,我差点拦不住你。”他的声音打着颤,“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他们很多年不曾拥抱。
记忆中,上一次江沉抖成这样,是元帅和夫人出事的那天。
千梧在他怀里愣了许久才逐渐反应过来,他缓缓松开撑在地上原本要被自己斩断的右手,轻轻抚上江沉的后背。
“江沉。”千梧轻声道:“你受伤了。”
江沉没有吭声,他抱了他许久,才似是从巨大的恐惧中稍微挣脱出来,缓缓松开手。
指挥官先生力竭地瘫坐在地,喃喃道:“差一点,就差一点你就再也不能画画了。”
千梧猛然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臂,“回去找钟离冶。”
“我手没事,看着吓人,全都是皮肉伤。”江沉摆摆手,随手抽出军刀将衣服袖子切下一条,把手随意地缠上。鲜血再次洇过布料,千梧皱眉正要拉他回去,江沉却又说,“等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手掌轻轻摸着地板上的鲜血。
“你干什么?”千梧蹙眉道:“你是瞧不起皮肉伤么,先回去包手。”
“这里或许有东西。”江沉说道:“昨天蒋阳阳,今天你,你们从幻境里挣扎出来跌倒在地时,手都撑在这一块地砖上。”
千梧闻言微愣,走过来说道:“都是在舞台中央,倒下来撑在一块地砖上,很可能是巧合吧。”
“不是巧合。”江沉摇头,“昨天她跌下去的角度就不太对劲,你也是。你们都该是向前扑倒的,偏偏都坐在地上,手撑住了这里。”
他说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竖起军刀,刀锋顺着木头地板的缝隙伸入,试探着一撬。
陈旧的木舞台毫无困难地被撬开一块木砖,江沉将那块砖抬起,看着下面露出的妆奁。
红木妆奁,嵌满华丽的珍珠,在一层灰尘下却更显得美丽。
像是封印着隔世的凄美。
“你来开。”江沉把箱子推给千梧,“需要两只手,我手疼。”
千梧看了一眼他缠着衣料的手掌,果断接过军刀强行撬开了妆奁上小小的锁头。
开盒前,他照例用袖子拂去了妆奁上的灰尘,而后轻轻掰开了锁扣。
一张泛着淡淡光泽的牛皮纸,上面写着娟秀的两个字。
雪柔。
“这是阿九的选票。”江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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