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梧沉默片刻,忽然挑眉望着他,“你要觉得是你的功劳,直说算了。”
“我可没这意思。”江沉笑起来,“你自己琢磨吧。”
屈樱说“随便做做”,端出来的却令人瞠目结舌。
原来所谓剩菜是指昨晚切了没用的剩菜和剩肉,剁得细细碎碎后烙成金黄的饼,半边藕丁鸡蛋,半边牛肉,饼皮金黄酥脆,剖开几份,内馅渗着晶莹的汤汁。
“简单吃点吧,每人一张肉饼一张菜饼,哦,我还煮了一点红豆粥。”
“你对简单有误解。”彭彭面对美食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与你组队是我荣幸。”
千梧咬了一口牛肉饼,觉得味道真不错。
简单的馅饼,但一层蓬松香脆的酥皮即可见厨师功力。牛肉馅扎扎实实,一口咬下去却能溅出肉汁来。
大兵笑着说,“主厨大人在哪个餐厅营业?等出去后我天天去捧场。”
“我的餐厅名叫‘英’。”屈樱笑着说,“有星级的哦。”
“原来是英?”江沉闻言错愕,“首府博物馆附近那家吗?”
“嗯。”屈樱笑眯眯,“很有名是吧,我知道。你们这些大官大画家肯定吃过,帝都的达官显贵怎么可能没光顾过英呢。”
钟离冶也被震慑住了,透过眼镜重新审视似地看着屈樱问:“所以那家是你的店吗?”
屈樱笑,“算是也不是,作为主厨和初创者,我确实有一半的股份。但我不爱经营,我只负责掌勺啦。”
彭彭难得沉默,在听说屈樱的来头后,他一声不吭,不要命似地抓紧把桌上无人认领的饼也都塞进了嘴里。
早饭后天已彻底大白,暴雨过后,烈日当空。
客栈外来来往往皆是行人,站在门口随意向外一瞟,这条没什么商铺的街道上也始终有几十号行人,看来小镇人口确实可观。
“我们就此分头吧,就按原来的小队走。”大兵严肃地对大家说道:“这个本诡异,能不能立刻搜到线索不重要,谁先搜到也不重要,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茄子用力点头,“嗯。日落之前,大家都回来吃饭啊。”
大兵和小白各自带队出发,钟离冶瞟了眼彭彭手里的半张饼,“哎别吃了。”
“我马上。”彭彭低头又狂咬三口,“这可是达官贵族才能吃的饭诶,像我这种屁民,要不是进了神经我能吃到吗?”
屈樱弱弱道:“这就只是随手烙的饼……达官贵族不吃这个。”
“……”钟离冶无奈在彭彭后背上拍了一下,“别吃了,准备出发。”
“走走走。”彭彭随便擦了擦手,一边鼓着腮帮子嚼一边不知从哪掏出了一面小旗,“天赋异禀队的跟我走啊,今天我们带大家走进胖二死亡的真相——”
街上人来人往,千梧等人走在人群中,太阳晃得人人都眯着眼。
彭彭他们三个在前面疯狂脑暴可能的死亡触发条件,千梧和江沉并肩走在后面。原来客栈还算在镇上最安静的一条街,出来没多久就进了商铺集中区,到处是人,随时能把在一起走的人冲散。
“小镇上的人很坚强,昨天死了五十个,但似乎没人因此关在家里。”江沉低声道:“处处繁荣,谁能想到这会是一个被恶魔监管的小镇呢。”
千梧点点头,眼神快速扫过行人。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并不虚伪勉强,而是发自肺腑真心的笑,很乐观的样子。
卖烤红薯的小哥双手把一包红薯递给老头,说道:“祝您今天平安。”
“平安平安,你也平安。”老头笑眯眯,“明天我还来啊。”
“也许见多了生死,反而觉得那再平常不过。”千梧低眸笑了笑,“确实是个有趣的小镇。”
“你能认出哪些有可能是魔鬼吗?”江沉皱眉审视着过路行人,低声道:“昨天不是说,魔鬼对人类有很明显的漠视吗?我看大家都很正常。”
千梧摇头,“昨晚确实是,但现在一个都找不到。它们果然在白天里会伪装得更像一点。”
沿街两溜摊铺后,每个店老板都生龙活虎。
有的热情招呼客人,有的高冷地指点着小二干活,还有的在太阳下找了个背阴处,三四人凑在一起嗑瓜子聊天。
没人看着像鬼,都是活生生的人。
千梧穿过半条街,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不能裸眼识鬼。”他对身边的江沉道:“不过光识鬼也没意义,尽快搞清楚关键npc的来龙去脉吧。晚上凉快点,我们再去找找那个老乞丐?”
江沉注视着走在前面的彭彭三人,许久后点头道:“行。”
日头很大,人潮汹涌,两人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轻轻摩擦着袖子。
“你热不热。”江沉扭过头看他一眼,发现他两颊都被晒得泛着红,“我看有卖草帽的,想办法给你搞一顶?”
“你有钱吗。”千梧挑挑眉。
江沉笑着说,“没有,试试。镇上的人都挺善良的。”
他说着穿过人群到草帽摊前。千梧回头看着他和店老板交涉。
江沉学生时代是一个很乐于解决问题的人。他总把“试试”挂在嘴边,出门玩难免碰到千奇百怪的尴尬处境,他都能想尽办法解决。
千梧本以为他做了江少帅后会有变化,原来还是没变。也是,一个人打小时候的做派喜好,很难变化。
片刻后,江沉抬手从衬衫领口揪下一颗扣子。
那是一颗价值不菲的云母扣,那件白衬衫被江沉穿在军装里,方便在宴会和军营里无缝切换。在红烛副本里,江沉找女佣要了件风衣替换掉军装,但没脱下那件衬衫。
千梧忽然觉得脑袋里晕乎乎地,有点恍神了,看着那个江沉,一时间竟然产生一种微妙的时空穿梭感。
江沉常常让他等在原地,自己去和别人交涉,再转身笑着回来。
日头太足,千梧越来越觉得头晕口躁。他看了眼彭彭三人,他们三个停在不远处等着江沉,还在讨论可能的死亡条件。
千梧走过去问道:“出门带水了吗?”
“带了哦,客栈那个皮革水袋子,我装了点茶水放福袋里了。”彭彭说,“但那个水袋子不太干净,一股味,你不介意吗?”
千梧笑笑说,“没事。我太渴了。”
水袋里的茶水有股温吞吞的怪味,但千梧还是忍不住喝了好几口。刚把水袋还给彭彭,江沉就拿着一顶大大的草帽过来了。
他笑着说,“喏,我换到了。”
千梧把帽子接过来,芦苇编的帽子很硬挺,在太阳下亮亮的,表面被处理得很光滑,只是个别边缘处还有些扎手。
“热死了吧。”江沉笑道:“戴上帽子就不晒了。”
千梧随手解开帽子下面系在一起的带子,说道:“揪掉扣子换这玩意,也真有你的。”
江沉闻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遮了遮散开的领口,低声道:“没事的。”
千梧正要戴帽子的动作一顿。
江沉看着他,似乎有些紧张,“怎么了?帽子扎手吗?”
千梧没吭声,黑眸中因为燥热而产生的飘忽失焦感渐渐褪去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说道:“江沉。”
“嗯?”江沉放下遮着领口的手,问道:“怎么了?”
掉了一颗扣的衬衫领口微微散开,只露出了一点锁骨。千梧视线挪到那里,几秒钟后,江沉又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抬手遮了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