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舔会出事,不是开玩笑的。
身后人没吭声,叼着他后颈不撒口,脑门搭上来,定定地杵在他身上,像是养精蓄锐。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千梧才撒了嘴。
“聊以止瘾。”他声音恢复了清冷,很忘恩负义地说道:“难以止饿。”
他说着站起来,看了一眼江沉后颈延伸处的渗着血的深红伤痕,喉结动了动,又说,“衣服穿好吧。”
“……”
江沉心情很复杂。
千梧揉着鼻梁,感受那种躁动的头痛渐渐褪去,脑子恢复了清醒。
片刻后他若有所思嘀咕道:“被别西卜咬之后的这反应,像瘾似的,发作起来不像话。”
指挥官先生冷着脸穿好衣服,“你自己知道不像话就好。”
千梧没吭声,他看着江沉系好最上面一颗扣子,捎带手整理了一下皮带,垂眸又轻轻舔了下嘴角。
吸前男友的血,听起来是天大的灾难。
但如果放弃良知,单纯就体验而言,还是很美味的。
“隔壁有动静。”江沉忽然蹙眉,食指在唇边轻轻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千梧扭过头,看向那堵墙。
是小孩走路撞倒凳子的声音,而后那个很轻的脚步声到了门口,片刻后,隔壁的门被推开。
“他是不是出来吃饭了。”千梧皱眉,“又要吃人?”
江沉瞟他一眼,凉凉道:“可能刚才听见你吃饭的动静了吧,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
千梧问:“司康的材料在哪?”
“钟离冶保管着,他猜到可能会被不懂事的小鬼提前吃掉了。”江沉说着顿了顿,“出去看看吧,别让小鬼一个没忍住把钟离冶他们全吃了。”
两人向门口走去,然而千梧手刚搭在门上,江沉忽然说道:“不对,小鬼好像没去对面?”
院子中轴上有一条青石铺的路,别西卜平时走过上面会发出两声明显更清脆的嗒嗒声,但刚才没有。
千梧手顿了顿,“先看看。”
他无声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发现别西卜确实没有去对面。
月色下,小鬼站在主屋门口,死气沉沉地站着。
那是女人的房间。
别西卜杵在那,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许久后,他抬起手似乎要敲门,但手在空中又顿住,过一会后犹豫放下了。
江沉正要开口,身前的千梧忽然呼吸停滞。
“影子。”千梧嘶声道,声音里压抑着惊悚和兴奋。
月亮下,小鬼身旁的地上缓缓出现了一个小孩的影子。
然而那影子抽搐着,片刻后又消失不见。
仿佛接触不良的频道信号一般,影子时有时无。每当影子出现时,别西卜就会举手想要拍门,可随即影子又消失,他又茫然地把手缩了回来。
千梧忽然低声道:“是壮壮。
“壮壮回来了。”
在那本童年的故事书里,别西卜是代表暴食的恶魔。恶魔没有思想,只有本能。它们不会无端地降临人间,只会钻怨魂的空子,抢走怨魂的尸体攀附其上,成为行走的妖怪。虽然尸体被恶魔侵占,但也同时给顽固不肯转世的怨魂留下一丝可返魂的希望。
江沉沉吟片刻,“会不会,如果记忆回复,就能把壮壮召回这具尸体,与恶魔并存?”
“我觉得是。”千梧轻声应着。
月光下影子忽闪忽现的大脑袋小鬼惊悚极了,不知挣扎了多久,那道影子再出现时,在地上轻轻佝偻起,像是在揉着眼睛无助地哭泣。
“他好悲伤。”千梧忽然低声说。
江沉下意识问,“什么?”
千梧无声地把门缝关上,看着地面轻声道:“他好悲伤,他至今都无法相信妈妈会吃掉他,还为了掩盖罪行拉他的尸体去焚烧。”
江沉看着他,“你说的他,是壮壮?”
“嗯。”千梧低声道:“我忽然明白了,别西卜是别西卜,壮壮是壮壮。别西卜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恶魔,栖附在死去的壮壮身上,所以我感受不到他很深的情绪,因为他没有什么情绪。”
“只有当触犯到关于壮壮的记忆,壮壮有怨魂回位的迹象时,我才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悲伤。”
江沉没吭声,静静地观察着千梧。
千梧在看破壮壮的秘密后,整个人的状态仿佛瞬间沉了下去。他垂眸凝视着空中的一点,像在思考,又像单纯地在发呆。
这样的状态似曾相识——上学时,每当千梧画到内心情绪爆发时,就会忽然站起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就是这样的神态。
“我出去看看他。”千梧忽然像中邪似的说道。
江沉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你认真的吗?根据生存法则,触发到壮壮的记忆,别西卜有可能会吃人。”
千梧摇头,“别西卜吃人的条件是让他觉得自己不是正常的小孩。贾茂他们只触发到了表象,刺激到了别西卜,没刺激到壮壮。今天则不一样,我们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召回了壮壮,反而比直接接触别西卜要安全得多。”
江沉闻言皱眉不语,似是在评估千梧推测的可信度。
“我很清醒。”千梧看着他说,“我只是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副本难度不小,到现在为止我们除了骨灰之外没找到任何可能唤起壮壮记忆的东西。骨灰的效果就只有那么大,如果壮壮等会消失了,我们就会和真相再次擦肩而过,还有三天。只有三天了。”
江沉终于点点头,松开了手。
千梧走到桌边拿起红烛,红烛自动跳出一簇火光,他转身推开了房门。
身后的人没跟出来,但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刀锋出鞘声。
千梧平静地手持蜡烛走近,快要近前时,别西卜忽然扭过头来。
回眸的那一瞬,千梧亲眼见到那双眼中的神色变换。
从愤恨到茫然,来回飞快地交织着,就像地上的影子,忽闪忽闪,人间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