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镇距离这里很远,黑猫居然已经活动到这里来了,真让她惊讶。
黑猫侧过头看着公交车,绿眼睛里闪过害怕,毛发炸起,好像对公交车非常畏惧。
它见安如故站着不动,于是又咬着她的裤腿往外拽,嘴里发出嗷呜的声音,好像在提醒她千万不要靠近。
安如故桃花眼里浮起淡淡的笑意,并不打算离开,依旧迈步向前。
后面的商月见状捂嘴笑了笑,在黑猫惊恐的眼神中,一把把它捞了起来:“走,带你去兜兜风。”
黑猫:“……”
黑猫反复挣扎,却无法挣脱,气得毛全部炸了起来,很想骂街。但看了看这辆诡异的公交车,只能将怒气闷在心里,不敢说话。
安如故率先走到入口,抬脚走上公交车,站在付钱的地方。
公交车的司机看上去三十多岁,模样端正,见她走上来,淡淡地说了一句:“阴人借路,阳人回避。”
这曾经是湘西夜晚的时候,赶尸人为了让人回避,会说的话。
安如故闻言从口袋中掏出两枚硬币,直接投进收款箱,钱币撞击收款箱,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要避不避,本人自理。”
司机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像是默认了她的行为。
安如故转过身来,走进车厢。车上的乘客很多,大概有二十多人,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小孩,也有情侣模样的人挨着坐在一起。
见她进来,时间像是被按上休止符,聊得正欢的众人突然不再说话,齐齐向安如故看来。
仔细看才能发现,他们脸色惨白,肢体僵硬,面无表情。
安如故沐浴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之中,却和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向前走,微不可察地打量着车厢里的所有人。
“麻烦让一下。”
安如故看向面前堵住过道的高大男子,语气清冷。
她的气场比车厢里的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强,男子愣了愣之后,下意识地往后走了两步,给她移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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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后座有不少人,其中有四个年轻男子。
丁威海看着手机零格的信号,心里非常郁闷:“运营商不是号称信号全球覆盖的吗?我还想把我拍的视频发到抖音上呢,这个效果实在是太逼真了,肯定会有很多点赞。”
室友卫哲从背包中拿出薯片,嚼了嚼,哈哈大笑:“可能是你的卡坏了吧,或者是手机太菜了。”
“烦死了,那不管了,我再录几个视频,到时候等信号好了,一起传。”
丁威海怎么操作手机都找不到信号,非常烦躁,索性继续打开手机中的相机软件,用自拍摄像头给自己录像,笑得非常灿烂:“大家好啊,我现在在十八路公交车上,就是你们印象中都市传说的十八路。
一个小时前,十二点钟,我在开封路等待十八路,一开始不抱希望,所以一直在玩手机,玩着玩着,发现公交车已经开到我们眼前了。
我上车的时候,司机好像对我很嫌弃,跟我说什么活人不要进来。
真的吗?我不信。
我承认当时是被吓到了,但仔细一看,这公交车看上去这么正常,司机和乘客长得也正常,一点儿也不阴森,明显是辆正常的车。
我和三位朋友上了车,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我更加坚信我的判断。
因为我问乘客他们是不是鬼,他们全笑起来了,笑声充斥在公交车中,空气中充满快活的气息。
鬼会这么笑吗?不会的。
如果被识破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把我们杀掉。
所以我现在宣布我的结论,这个都市传说只是一场别有用心的整蛊。
包括司机在内的二十多人是有预谋地演戏,给我们创造出了都市怪谈!
防杠,我说一下,他们没有阻止我拍摄,说明这是可以说的哟!”
丁威海录好视频之后,将相机软件关掉,对旁边的室友们说:“拍好了,要不我们下车吧,已经在车上耗了一个小时了,素材已经够多了。”
他的室友卫哲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以为是一点多了,结果映入眼帘的时间让他大为震惊:“啊,怎么现在才十二点?”
“不可能,你手机坏了吧?”
“真的假的?”
其他两个室友不约而同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突然发现,还真是十二点整!
明明他们刚刚上车的时候就是十二点。
丁威海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四个人的手机怎么可能会同时坏了?
为什么时间会这么混乱?这不对呀。
他想到此,大脑传来钻心的疼痛,越想越急,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陷入焦虑之中。
丁威海旁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戴着眼镜,气质儒雅,像是知识分子。
他从衬衫口袋中拿出一块白色手帕,递到丁威海面前:“孩子,没事吧,你的汗都快滴到手机上了,擦擦汗。”
丁威海突然接到陌生人的好意,有点受宠若惊,没有仔细看手帕,直接将手帕接了过来,立马擦了擦额顶的汗。
结果突然有一种温润的感觉传来,液体模样的东西从额头滑落,滑到鼻梁,碰上嘴唇。
他忍不住用手抹了抹嘴唇,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抹鲜红的血。
丁威海眼睛瞪大,扭头看向旁边的老教授,老教授还是刚刚的老教授,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他的眼神撇过老教授的胸口,从他穿的西服往里面看,里面的衬衫居然透着鲜红。
“啊啊啊啊!”
丁威海尖叫了一声,往后直退,啪的一下滚到地上。其他几个室友也看到了全过程,害怕不已,躲在一起瑟瑟发抖。
丁威海倒吸了一口凉气,勉力镇定下来:“你……这是什么道具?闻起来还真的有血腥味,你们可真敬业。”
老教授依旧露出笑容,眼底却闪过一丝怜悯:“年轻人,你上车的时候,我让你赶快下车,你不愿意,你现在再也下不去了。”
丁威海:“???”
丁威海闹出的动静太大,公交车上已经没有人在聊天,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丁威海投来。只有司机看着远方,依旧稳定地开车,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
在众人或怜悯或期待或兴奋的目光中,丁威海和其他几个室友捂着自己的头,头痛欲裂地回想着这一个小时发生的事情。
他们走上这辆公交车,兴奋地拍着照片,录着视频。旁边的老教授催促他们快点下车,然而他们却想拍更多的素材,没有听他的话。
丁威海等人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辆车真的有点不对劲,他们的时间好像被停止了……
老教授瞳孔中映照着他们呆愣的模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飞快闪过的风景:“我们已经这样很久了。”
很多跳楼的人会成为地缚灵,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跳楼的过程,那是循环。
他们这辆车的情况却不是循环,而是停止。
无论他们怎么办,都无法离开这辆公交车,永远被困在十二点钟,仿佛进入了时间夹缝,被时间所遗忘。
车辆一直在向前开,却永远到不了站。它只会偶尔从时间夹缝里停下来,这么多年,只停下过五次。
正常阴人和活人都不会上车,然而丁威海等人傻傻地上来了。
丁威海看着自己的机械手表,手表的指针根本不动,时间被停滞的窒息感挥之不去。
“这不就是活在监狱里吗?”
“妈妈,我后悔了,我再也不探灵了!”
“能不能来个人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爸妈还在家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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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阵轻轻的叹息声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脚落在丁威海面前。
几近崩溃的丁威海红着眼睛抬起头,便看见了一个漂亮得不像凡人的女子。
她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干净利落,脸上毫无表情。高挺的鼻子,嫣红的嘴,透着冷峻的气息,让人不敢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安如故低下头去,垂下眼眸,看着瘫软在地的丁威海:“你的妈妈让我们来找你。这辆车的时间是混乱的,对你而言只过了一个小时,但在外界已经过了好几天。”
丁威海闻言愣了愣,瞬间像找到救星一样连滚带爬靠近安如故:“我就知道我妈妈肯定会来救我的,呜呜呜,我再也不敢碰这些东西了!如果我能回去的话,我一定好好听我妈的话。”
老教授见到新面孔以及新面孔身上透着的活人气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大门还没关,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你留在这里,也是送命。”
安如故见他提醒自己,面色稍微和缓,却没有让步,看向那四位大学生:“可是我要带走他们。”
“他们走不了了,只要他们来之后大门关上,就再也离不开这辆车了。”
丁威海不敢相信这句话,连忙站起身来,走到车的出口,想要去推后门,结果手像是被空气墙隔住了一样,根本碰不到大门。
丁威海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浑浑噩噩地坐在地上,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安如故的阴阳眼扫视完整个公交车以及车上所有人,有了初步的判断:“因为你上车之后,三魂七魄中的一魄被公交车夺走了,所以会被锁在公交车上。其他人是整个灵魂被公交车吞噬了。如果你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也会变成他们那副模样。”
其他乘客闻言,心里有点恍然,原来是这样?
丁威海哑口无言,感觉整个世界崩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哀求道:“求求你,带我走,我不想被困在这辆公交车上。我有钱,我有很多零花钱,全给你。对了,我爸妈也很有钱。只要你救我,我爸妈会给你很多钱。”
“你爸妈已经找过我了。”安如故抬头看向窗外:“我会带你走的。”
她迈步向后门走去,过程中回头看向其他三个活人:“你们也过来。”
丁威海见车一直不停,连忙对司机喊道:“司机,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沉声说出实情:“我控制不了。”
丁威海:“……”
搞了半天,这个司机居然是个摆设?
“不需要停。”
安如故站在门口,扭头看向旁边的商月。
她见到公交车的阴气浓得犹如实质,开心得不行,从上车吃到现在,魂体越发凝实,边吃边自言自语:“好补。”
黑猫看见这些阴气,也有些馋,跟商月并排坐着,张嘴啃食着空气中的阴气,和刚上车抗拒的样子判若两猫。
“吃饱了吗?吃饱了要工作了。”
一人一猫见状,只好点了点头,擦了擦嘴,答应下来。
其他那些颜色惨白的乘客朝安如故看来,心里并没有抱希望。偶尔有几人微笑,笑容也无比苦涩。
“没有用的,无论怎么做都出不去。”
“我们二十多个阴魂加在一起,都摆脱不了这个公交车,你怎么做得到?”
“不用尝试了,接受现实吧。”
他们发现自己被锁在公交车上之后,用了各种方法想要逃脱,但是公交车外有无形的屏障,他们完全无法突破屏障。多年的努力没有结果,已经磨平了他们反抗的意志,让他们不得不接受现实。
——永永远远地被困在这辆公交车上。
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恨不得自己早就死在那场意外里,好过这场永无止境的□□。
那位老教授步履蹒跚地走到安如故面前,眼底划过一丝期待,随后又归于平静。
但是在公交车外还是在公交车内,他都尝试过无数方法来解救18路公交车上的人,却从未成功。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来一个人就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