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变得强硬,大概是自四月份以来从未有过的强硬。
可陈砚一点脾气都提不起。
因为他听到的满是乞求。
陈砚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眼中滑出,越过了鼻梁,沾在了另一只眼睛的睫毛上。
他难受地闭上眼,埋头在枕头上用力按下去。
“别这样。”陈砚说:“我是想敞开跟你说的,我们公平一点,你也要敞开听我说。”
等了约莫有十分钟之久,久到陈砚以为他睡着了,湛柯哑着嗓子开口:“这些天,我们相处得很好。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真的好起来,对不对?”
陈砚很轻地说:“不会。”
湛柯咬牙坚持说:“会的。”
陈砚笑了一下,重复道:“不会的。”
“你这样……我会突然觉得,我不能死。我一边想着我不能死,我不能自杀,一边控制不住往慢性自杀的路上走。”
他说到“自杀”两个字,湛柯霎时身子僵直,他缓了缓,又一次将陈砚紧紧按在自己怀里。
“不自杀,不能……还有很多人都很挂念你,你不在,他们会很难过。”
我也会。
但我难过的时间会很短。
我会陪着你一起。
湛柯没敢说。
他怕陈砚出事。
陈砚快要压不住自己
哭出声的冲动了,“我真的很害怕。我晚上总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噩梦。梦里你一边告诉我我有病,要治,一边说爱我;刚一出现你说如果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就弄死我的画面,紧接着就是你抱着我,说特别想我;你还会一边说‘同性恋不对’一边红着眼睛求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真的特别害怕,我总睡不着,我也不敢睡。我怕做噩梦,更怕哪天分不清梦和现实,会醒不来。”
梦里湛柯的冷漠,湛柯的残忍,湛柯的淡然,以及湛柯的温柔,湛柯的隐忍,湛柯一次次地低头退让。
一切交织在一起,反复切换着画面出现。
陈砚根本不敢睡。
这太恐怖了。
湛柯听到他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颤。压抑不住的哭声伴随着那一句“我真的特别害怕”。
他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那天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凉。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滑落下来的,无知无觉地爬满了整张脸。
他只顾着摸了摸陈砚的脸,然后凑过去吻掉他的泪,“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给你这么大的压力,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不要哭了,乖,不要害怕。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不哭了。”
而后就是陈砚泄了洪一般不绝的泪,和湛柯一句句的“不哭了”。
陈砚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捏住了湛柯的下颌,吻了上去。
一个不见血却满是血腥味的吻,预示着终结的爱情。
掺杂着接连滚落的泪,分不清是谁的。
陈砚发了狠地吻,在两人呼吸都变得急促时才缓缓退开。
暧昧地银丝断裂得悄无声息,怪夜太黑。
陈砚终于放肆地哭出了声,不再压抑,不再是轻不可闻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