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双更合一】

晏寒来自尊心极强,酒后稀里糊涂说出那种话,于他而言无疑十足羞耻。

她本以为这只狐狸会只字不提,没成想,晏寒来抢先捅破了这张纸。

这样一来,她反倒有些拘谨了。

不等她有所回应,晏寒来又道:“酒后神志不清,我亦不知谢姑娘身份,之所以……”

他一顿,似是生出些许赧然:“之所以那般行事,全因意识含混,一时失态,还望谢姑娘莫要多想。”

他说得足够言简意赅,身旁的谢星摇眨了眨眼。

晏寒来别开视线,听她顷刻开口:“可你明明叫过我‘谢星摇’,怎会不知道身份。”

晏寒来沉默瞥她,好一会儿,冷然轻笑。

“不过是源于本能。”

他面色淡淡,口中说着自轻自厌的话,薄唇却是微勾:“灵狐不正是如此么?一旦有了兴致,只图一时欢愉就好,绝不关心对方的身份。昨夜就算不是你,我也会那般行事。”

谢星摇一愣,定定看他。

她的目光澄澈清亮,干净得不含杂质,晏寒来被看得心口发涩,狼狈垂眸。

这段话糟糕透顶,连他也觉得恶心。

蔓延开的沉默惹人心烦,猝不及防,晏寒来听见她的声音。

“你别……”

谢星摇迟疑一刹,捏紧袖口:“你别这样说自己。”

她从来不会去设想,晏寒来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一向沉默寡言,却藏不住骨子里的傲。这些话说得越狠,越表明是他有意而为之。

谢星摇不傻,只用了短短几个瞬息,就明白晏寒来想和她撇清关系。

在盗取神骨、屠戮仙门之前,和她撇清关系。

笨死了。

她的回应远远出乎意料,青衣少年闻言一呆,正要开口,被她倏然打断。

“晏公子喝醉酒后,曾问过我一些问题。”

谢星摇说:“我觉得……晏公子虽然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其实心地很好,在朔风城的时候,我见过你给那位卖画的老婆婆赠予灵石。”

心口重重跳了跳。

晏寒来心乱如麻。

“而且晏公

子修为也很厉害啊,不管灵力如何,只要能保护人就好。”

她摸摸耳朵,嗓音低而轻:“至于灵狐,当初在连喜镇我就告诉过你,因为心爱之人分化性别,并非是懦弱无能、依附于他人的表现,而是随心而为,不受许许多多桎梏——很浪漫的。”

晏寒来张了张口,终究没出声。

他本已做好了被她厌弃的准备,很难阐述,此时究竟是什么感受。

——像是寒冬之后,遇上拂面而来的第一缕春风。

它既不磅礴,也不浑厚,轻轻柔柔安安静静,落入心中皲裂的丑陋裂口,填满空寂角落。

想抓,却又抓不住。

谢星摇轻轻说:“所以,晏公子很好,不会让人讨厌。”

她踢飞脚边一颗小石子,嗓音一顿:“我就不讨厌。”

……奇怪的人。

花言巧语,巧舌如簧,总能轻而易举哄他开心。

他准备了那么多带刺的话,只要谢星摇一开口,就尽数化作轻轻软软的棉花。

“然后就是——”

谢星摇抬头看他:“晏公子若是有什么心事,大可告诉我们。我不是说过吗?虽然大家修为不高,但无论如何,一定会竭力帮你的。”

她说话时打量着身旁少年的神色,见他沉默不语,抬手在晏寒来眼前晃一晃:“听见了吗?”

晏寒来:……

压在心口的重量在这一瞬间全然消散,他无可奈何,低声笑笑:“好。”

南海的特色美食,毫无疑问必是海鲜。

谢星摇心满意足品尝着海鲜粥与大闸蟹,坐在大堂里,能听见不少食客之间的谈话。

“听说前段时间西边大闹妖灾,又是南海仙宗出了手,剿杀好几个元婴期的邪魔。”

隔壁桌的青年饮下一口热茶:“看他们弟子的威风样……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被纳入门下?”

“大名鼎鼎的南海仙宗,哪是这么容易进的。”

他身旁的中年男子摇头大笑:“他们只收天赋异禀的弟子,像你我这种普通人,怕是没指望啰。”

“南海仙宗。”

谢星摇对它很是在意,轻声开口:“是个很厉害的宗门吗?”

“当然。”

月梵单手撑起下巴,懒懒喝一口粥:“我听说这个宗门要求很高,要想成为亲传弟子,甚至比凌霄山还难。”

她说罢眉梢轻挑:“不过吧,只要成为亲传弟子,就能修习南海仙宗的独门心法,据说有一日千里之效,非常厉害。”

“南海多是商户,大的宗门只有这一处。”

楼厌接过话茬:“不过实话实说,南海仙宗的确做了不少好事,罗刹海一带妖邪频出,现今能风平浪静,属它功劳最大。”

听起来挺好。

那晏寒来不惜自毁前路,也要攻上仙门的理由是什么?

谢星摇不动声色,看一眼晏寒来。

他最是擅长掩藏情绪,听着他们一群人叽叽喳喳,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在罗刹海之下,已知的是一座浮风城。”

温泊雪拿出一份地图,指向中央:“浮风城建于水下,却用了阵法与海水隔开,整体和地面上的城池没什么差别,能走路,也能正常呼吸。”

“好神奇。”

谢星摇凑近一些:“我听说,浮风城里住着许多鲛人。”

“嗯。”

温泊雪颔首笑笑:“鲛人有两种形态,能自由切

换。浮风城里没有海水,所以生活着用双腿行走的鲛人——至于长尾巴的,住在更深一些的海底。”

月梵面露期待:“我从没见过鲛人,今日想必能大开眼界。”

“鲛人久居海底,是比较排外的种族,天生不待见人与魔。”

楼厌道:“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这里准备了几瓶鲛丹,只要服下一颗,就能伪装出鲛人的妖气。”

这是个好东西。

谢星摇眼前一亮。

她记得在原著里,主角团没做什么准备直接去了浮风城,被鲛人们看作不速之客,刻意针对了很久。

鲛人常年排外,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很少会有人族进入浮风城。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最后一环。

谢星摇喝完剩下的海鲜粥,暗暗掐算好时间。

再抬眼,人声鼎沸的大堂中,赫然出现一个圆润光头。

身旁的温泊雪咧嘴一笑:“昙光小师傅!”

昙光之所以出现在此地,是为宣讲佛法。

准确来说,是原文里的那位小师傅一时兴起来到南海,他遵循剧情,不得不赶到这儿来。

一行人早在昨夜就向楼厌介绍过他,得知魔尊竟是老乡,昙光被吓了一跳。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其实绑定《合欢宗养鱼手册》的和尚也很少见。]

谢星摇传音入密:[顺便一提,《奇迹冷冷》真的很好玩,改日咱们一起试试。]

[可恶。]

昙光悲伤握拳:[同样是帮家里的妹妹玩游戏,为什么他能得到一个大衣柜,我却是天打五雷轰的《合欢宗养鱼手册》,造孽啊。]

楼厌不忘酷哥人设,思忖片刻,拍拍他肩头。

楼厌:[喜欢什么,随便挑。]

“你们要去浮风城?”

昙光整理好悲伤情绪,念出与原文中如出一辙的台词:“可巧,我也打算入海看看,试试能否让鲛人接受佛法。”

月梵:[好勇。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被鲛人直接丢进海里。]

温泊雪默了一下:[在原文里,他的确被扔出去了。虽然没详细描写,但应该挺惨。]

鲛人,恐怖如斯。

总而言之,楼厌为每个人分发好鲛丹,为了以防万一,再备上能在水中呼吸的避水珠,一套装备齐全,便能前往罗刹深海。

修真界奇诡莫测,各种咒术阵法层出不穷。为便利通行,在罗刹海边,设有一处能直接前往浮风城的传送阵。

只不过由于鲛人不善,几乎无人前往就是了。

“进入这个阵法,我们会被随机传送到浮风城的各个角落。”

楼厌道:“到时候传讯符联络。”

话音方落,传送阵启。

纷繁复杂的纹路逐一亮起,白光流泻,起初只是条条纤细长纹,旋即愈发刺眼、愈发汹涌。

当视野被白光占据,谢星摇皱了皱眉。

下一刻,眼前所见全然变了景象。

广袤无垠的蔚蓝大海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是一座巍巍宫殿。

……等等。

好像,还有许许多多人。

或是说,鲛人。

谢星摇眼皮一跳,侧过视线。

天穹消逝,将整座城池笼罩着的,是被牢牢隔开的浑浊海水。从她的视角望去,海底幽深,见不到一丝阳光。

宫殿上方悬挂着一个浑圆球体,如太阳一般散出盈盈亮

光,光晕遍布浮风城,恰似白昼。

而在她身前,立着一大群目瞪口呆的鲛人。

生有双腿的鲛人,看上去与人族百姓没什么不同。

……再等等。

又好像,鲛人不止在看她。

紧张的情绪消减一些,循着他们的视线,谢星摇抬眸。

很好。

她再度呼吸停滞。

宫殿前方摆了个硕大圆台,四周围满幽幽火炬,左右两侧,堆放着小山一样的灵果。

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一场祭祀。

身着白裙的女人仰面而立,被火光映出绝世姿容,而在她身前、祭坛中央——

赫然是谢星摇,以及同样愣住的昙光。

一左一右,两道目光匆匆交错。

[这这这。]

场上气氛显然不对劲,被传送至此的昙光瑟瑟一抖:[这什么情况?不会是祭祀吧?]

他传音方落,便听白裙女子一声惊呼:“祭祀、祭祀成功了!”

昙光:。

糟糕。

差点忘了……他这张破嘴必定翻车啊!

[救救救命,怎么被刚好传送到祭坛上了。]

台下鲛人众多,昙光不敢动弹:[这什么祭祀?不会是把人丢进海里喂鱼吧!]

“罗刹海深不可测,多年来吞噬我们不少同族。几百次……几百次的祭祀祈福,全都失败了。”

白裙女子欣慰一笑:“今日海神开恩,终于为我们送来两位潜入深海、征战未知邪祟的天选之子。”

昙光:。

所以还真是丢进海里喂鱼,啊不,喂邪祟啊!

鲛人生于罗刹海,连他们都要称为“未知深海”,可想而知会是个什么鬼地方。

……救命,他只是一个想来宣讲佛法的普通小和尚而已!

立在他身边的谢星摇轻揉眉心:[这开过光的嘴……要不你先别说话了?]

昙光:[呜呜嗯。]

“二位神使。”

白裙女子上前一步,双手交叉于胸前,微微俯身:“我乃浮风城大祭司,不知神使如何称呼?”

昙光求生欲极强:“我不是什么神使,我——”

他顿了顿,想起服下的那颗鲛丹,话锋一转:“我们只是浮风城中的鲛人,今早去了人族领地,刚用传送阵法回来。”

海底这么多鲛人,她总不可能认出他们是冒牌货吧。

“神使真会说笑。”

女子笑笑:“浮风城中的鲛人,我无一例外全都认得。”

昙光:。

所以他的乌鸦嘴升级成乌鸦脑,连想都不能想了是吗???

被接连啪啪打脸,昙光身心俱疲,传音入密:[要不直接坦白,咱俩是人族?]

[估计够呛。]

谢星摇一个头两个大:[这场祭祀规模不小,应该很重要。鲛人本来就不待见人族,我俩突然出现砸了他们的场子,而且还利用鲛丹伪装出妖气——]

一是被砸场子的暴怒,二是被欺骗后的羞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