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摇试探性开口:“要不……这俩送你?我这儿还有些狙和军用刀,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楼厌飞快抬头,薄唇微动,冷寂双眼里,尽是受宠若惊后的不敢置信。
……真的好可怜啊!
月梵接着她的余音补充:“我再给你几辆车吧,想要劳斯莱斯还是布加迪?”
楼厌抖了抖眉头,唇角轻抽,欲言又止。
像只好不容易有了归宿的流浪狗。
……这也太可怜了你快答应吧!
温泊雪看看身边三个老乡,茫然眨眼。
温泊雪挠头:“嗯,我有几件葫芦娃的套装,可以送给你穿。”
楼厌:……
楼厌沉默一刹,原本复杂的表情渐渐褪去,望向温泊雪的眼神里,满满尽是同情。
于是轮到温泊雪抖了抖眉头,唇角轻抽,欲言又止。
温泊雪悲伤捂脸。
“这里面的衣裳,你们随意拿取便是。”
同为难兄难弟,楼厌拍拍他肩头:“女装于我无用,至于男款,我殿中有很多。”
“说到男装,”谢星摇心下一动,“楼道友,我能拿几件吗?”
月梵当即明白她的用意:“送给晏公子?”
“嗯。”
谢星摇笑笑:“他总穿深色的衣裳,今天是个机会,看看能不能让晏寒来换换风格。”
她说罢顿了顿,做贼心虚轻咳一声:“毕竟……我们不是要同他拉近关系吗。”
“嗯嗯,‘我们’。”
月梵双目微眯,将这两个字重复一遍:“晏公子穿得老成,的确可以试试浅色的衣物。”
楼厌挑眉:“晏寒来?”
倘若他没记错,晏寒来乃是这个副本的最终反派,非但盗取了仙骨,还将屠戮南海仙宗,万人唾骂。
同为穿越者,谢星摇等人不可能不清楚这件事。
“晏公子与我们一路同行,虽然原文……”
温泊雪挠头:“但就我们看来,他并非丧心病狂十恶不赦之人,之所以做出那种行经,很可能是出于某种不得已的理由。”
他说罢垂眸,似是想到什么,迟疑动了动嘴唇:“而且……在原文里,他哪怕拿了仙骨、堕身成魔,自始至终从没主动伤害过‘温泊雪’他们。”
“但无论如何,他的确背叛过主角团。”
楼厌思忖片刻,淡声道:“《天途》里,主角团一行人同样待他不薄,结局却不尽如人意。”
岂止是“不尽如人意”。
分明是阴沟翻车,农夫与蛇。
“进入罗刹深海后,我们将时刻注意他的行踪,只要做好万全准备,就不会出岔子。”
谢星摇正色:“在此之前……与他多多接触,说不定能知晓晏寒来夺取仙骨的缘由,从而阻止那场劫难。”
这个话题略有沉重,一时半晌无话。
楼厌轻叹口气:“也罢。我与他并不相识,没有随意评判的权利,你们多加小心——在罗刹深海中,我会替你们盯着他。”
月梵松下后背紧绷的力道:“多谢。”
温泊雪:“那……我们来给晏公子挑些新衣服吧。”
戌时过了一半,谢星摇离开厢房。
由大家选出的衣裳被她装进储物袋,按照原本的计划,本应是她、月梵与温泊雪一同去敲开晏寒来的房门。
但临近出门,月梵忽然开口:“要不,送衣服的任务交给摇摇,我们三个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觑见谢星摇怔忪的神色,她很快又道:“楼厌道友所言不假,罗刹深海一行危机四伏,我们必须万般小心。在场谁都不希望晏公子堕为邪魔,对吧。”
虽然这个理由来得突兀……
但谢星摇还是立马应下,独自出了门。
晚春的夜晚静谧幽寂,客栈走廊除她之外空无一人。
循着记忆,谢星摇来到晏寒来门前。
他一向很晚入睡,但不知怎么,此刻房中居然没有亮灯。
奇怪。
谢星摇试着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戌时中段,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八点钟。
晏寒来是个夜猫子,这种刚过晚饭的时间点,无疑不在他的睡眠期。
房中毫无响应,那就大概率去了房外。
这家客栈面积颇大,谢星摇顺着长廊一路下行,直至来到一楼的大堂,也没见到晏寒来身影。
“掌柜。”
大堂喧闹,坐着不少品尝宵夜的悠闲食客。
她穿过道道人影,靠近门边的柜台:“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青衣服的少年修士?身量很高,相貌上佳,性子冷冷淡淡,不爱说话。”
掌柜抬头,思量片刻,显出恍然之色:“我记得他,之前来这儿买了几瓶酒,出手阔气得很——”
他一拍脑袋:“他心情不好,许是嫌这儿太吵,后来出门了。”
……出门?
谢星摇蹙眉:“多谢。”
看晏寒来今日的表现,很可能不是头一回来到南海。
此地于他而言尤为特殊,如今不明不白没了踪迹,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
但原著里……前往罗刹深海之前,他应该一直循规蹈矩才对啊。
心口无端发慌,谢星摇掌心凝出灵力,化作一张传讯符。
无需用笔,灵力落于符箓,自行写下娟秀小字:
【你在哪?】
修真界里的传讯符,在一定距离范围之内,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网络通信。
她与晏寒来交换过传讯符,默念法诀,符纸便能出现在他身边。
好一阵子没有回音。
谢星摇心中急切,没做多想出了客栈,然而长街之上人来人往,哪能见到熟悉的影子。
掌柜说,晏寒来买了酒。
他酒量不佳,若要饮酒,定会挑个没人的僻静地方,而南海城中处处喧哗热闹——
心有所感,谢星摇抬头。
今夜月明星稀,置身于城中,仿佛能听见海浪拍岸的哗哗声响。
月影如水,无声下泻,客栈灯火通明,最高处的房檐高高翘起,好似飞鸟展翅,撩落一片单薄月色。
而在漆黑屋檐上,隐约掠过一袭青衣。
心跳平缓了些许,她松开紧握的双手。
于修士而言,飞檐走壁并非难事。谢星摇足下轻掠,来到屋顶。
她很少登上房檐,落地时尽量轻手轻脚,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由于不甚熟练,身形晃了晃。
余光瞥见突如其来的裙摆,晏寒来撩起眼皮。
谢星摇嗅见浓郁酒气。
再看他身侧,胡乱散落着几张传讯符,符纸上字迹凌乱,细细辨认,清一色写了“抬头”。
应是觉得字迹潦草,晏寒来写了一遍又一遍。
见他安然无恙,谢星摇上前一步:“还好吗?”
青衣少年茫然与她对视,末了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符箓。
他原本打算聚精会神再写一张。
晏寒来长睫一颤:“我……还没传给你。”
看样子是喝糊涂了。
谢星摇接过传讯符,缓声笑笑:“所以是我自己找到你的。”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他的哪个点,晏寒来怔忪须臾,破天荒笑了一下。
不是平日里阴沉乖僻、带有讽刺意味的冷笑,当他轻扬唇角,眼中亦有笑意淌开,干净又澄亮。
像是真的很开心。
谢星摇被他笑得耳后发热。
“我们……给你挑了些新衣服。”
她摸摸耳垂,果然触到一股热意:“你喝了多少?”
万幸夜色幽深,晏寒来又饮了酒,觉察不出她的紧张。
谢星摇开口时微微垂眼,目光掠过片片黑瓦,落在晏寒来身侧。
他懒懒坐在檐角,身边散落了五六个瓷瓶——
难怪神智恍惚至此,在谢星摇的认知里,修真界的酒酿度数极高,只需几口,就能把一个普通人放倒。
原文里,从未提起晏寒来喝酒的桥段。
抵达南海后,主角团曾在夜里找他商量入海的对策,那时晏寒来好端端待在房中,一如既往漫不经心。
眼前的情景之所以与原著大相径庭,应是晏寒来遇上穿越而来的他们,导致剧情发生了改变。
今夜的破例饮酒,定与不久后的那场背叛密切相关。
不难猜出,他在挣扎犹豫。
……晏寒来分明自制力极强,这么多年来滴酒未沾。
谢星摇兀地感到心闷。
她沉默着靠近,坐在他身边:“晏公子为何饮酒?”
少年不语,递给她一个瓷瓶。
顿了顿,晏寒来又收回左手:“不好喝,很辣。”
谢星摇半张脸埋进手臂,侧头看他:“那你还喝这么多。”
海风悠悠,轻盈灵动,却扰得她心烦意乱。
系统死死缚住识海,让他们无法透露丝毫与原著相关的细节。
谢星摇欲言又止,想问的话噎在喉咙,只能轻声开口:“不开心吗?”
晏寒来静静对上她视线,蓦地一笑:“谢姑娘何出此言。借酒行乐,不是人生一大趣事么。”
喝醉了都不忘嘴硬。
最后一瓶酒灌入喉中,晏寒来轻晃瓷瓶,露出失望之色。
再拂手,屋檐上的酒瓶尽数消失不见,化作齑粉随风远去。
他意识模糊,好在明白谢星摇正在等他,无论如何,不应耽误她的时间。
青衣倏起,见她一愣,晏寒来懒懒扬唇:“谢姑娘不是打算送我东西?储物袋不在身上,不如回房放下。”
他似乎清醒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