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展兄来说,确实如此。我的伤口还好,多养几天就会没事,不必大动干戈。”季昀松的脸色有些苍白。
云禧有些许失望,“原来你不相信我。”她起身往外走。
“云禧。”走到门口时,云禧被叫住了,她转身不冷不热地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吗?”
季昀松激灵一下坐了起来,“我没事……那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下次我若受伤,一定让你帮我缝上。”
云禧噗嗤一声笑了,“怎么改主意了?”
季昀松看着她,毅然说道:“缝衣服大家都知道,缝肉这件事闻所未闻,我若不肯,谁还肯让你缝,就在我身上练吧,我不怕。”
“呵呵呵……”云禧笑了起来,她虽然是中医,但西医也算科班出身,当年还在急诊室呆了半年,缝合技术相当不错呢。
她大步走了回来,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好,以后我再拿你练手。”
“还要。”季昀松拉着云禧的手不放。
“不要闹,等你好了的……”云禧朝他眨了眨眼,飞快从床前撤离,出了西次间。
季昀松躺了回去,薄唇慢慢有了弧度,心道,官职没有了也没关系,我和云禧一个当大夫,一个办学校,普及数学物理化学等基础教育,妇唱夫随,优哉游哉,过的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云禧不知道季昀松都脑补了什么,更不知道他脑补到了哪里,只觉得这家伙很够意思,明知道她可能没什么缝合经验,却肯给她做活体模特。
作为一个古代女人,没什么比拥有一个无条件支持你的男人更幸福的事情了。
她脸上带笑,脚下生风地去了医馆,打算去说服展子健。
走到后门门口,王铁柱正好奔出来,带着一丝气恼地飞快地说道:“师父,展家人和楚御医来了。”
“楚御医?”云禧上了台阶。她这两天一直在等展家人找大夫,没想到这个时候才来。
展家人并楚御医一同行了礼,“温禧公主。”
云禧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大家先去接待室等我一下,我有些要紧事要跟患者说。”
楚御医半弯着腰,毕恭毕敬,生怕云禧迁怒他——他也不想来,但展家的实力不弱,他不敢得罪。
“公主请,公主请。”天气炎热,医馆里放了冰的,他却一直在出汗。
云禧道:“展校尉断了筋脉,会诊一下也是应有之意,楚御医不要多想,我没那么小心眼儿。”
“是是是。”楚御医松了口气,随着展家人去了接待室。
云禧拉开帷幔,走到两张病床旁。
二人正半卧着,见她进来,赶紧坐着打了一躬。
云禧从角落里扯出一张木凳,坐了下来,说道:“我想跟展校尉谈谈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展子健惊讶道:“公主有办法治好我的手?”
云禧道,“把握不算大,但可以一试。现在确定不了你伤口里面的情况,所以需要先把伤处打开一些,如果条件允许,我就帮你缝上断开的肌腱。”
展子健有些疑惑,“肌腱?”
云禧道:“就是筋。”考虑到季昀松的担忧,她又补充一句,“我会给你麻醉,但目前还不能保证你不感觉到疼。”
高润问道:“会有生命危险吗?”
云禧笑道:“不会比感染的危险更大,否则我也不会提出来。但即便如此,我也只有五成把握治愈,请你务必考虑清楚。”
展子健沉默片刻,说道:“在下接受,别说五成,就是三成在下也要试。”
“不行,绝对不行。楚大夫说了,你失血太多,身子弱,万一撑不住怎么办?”展太太来了,旋风一般地钻进帷幔里,带着质疑的架势问云禧,“温禧公主以往缝过吗?如果从未缝过,妾身绝不能同意。”
云禧看向展子健,“我确定你的身体状况可以支撑这次小手术,但决定权在你,日后不后悔即可。”
在这个时代,手术是新鲜事,说服是件艰难的事,而且她保证不了预后,所以不打算据理力争。
接待室里的展家人都出来了,展益川问明情况,也摇了摇头,他不是认为展子健的身体接受不了,只是单纯没听说手筋还能像缝衣服一样缝起来的。
楚御医问道:“公主,缝合了之后线怎么办,就长在肉里了吗?”
云禧点点头,“对,丝线不拆下来也不会有问题,肌体自身就能消化了。”
展益川道:“公主,听说小季大人的伤也很重,他要缝吗?”
云禧道:“他和高校尉都不缝,夏季炎热,容易发炎,伤口过了三到四个时辰就不能进行缝合了。”
展子健道:“公主,在下要缝合。”
展太太蹙起了眉头,苦口婆心地劝道,“儿啊,你现在身体这么虚……”
“楚御医,你怎么看?”展益川看向楚御医,“你觉得我儿能承受得起吗?”
“这……”楚御医的额头上又冒汗了,他用余光瞄了眼云禧,“下官觉得,呃……可以试试。”
展子健又多了几分信心,“父亲,儿子不想当一辈子废物。”
展太太怒道:“不过一只手而已,有什么要紧,最重要的是有命在。”
展子健坚定地看着云禧,“公主,在下决定了。”
云禧在心里点点头,展子健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罔顾孝道,坚持己见,也算爷们儿了。
展益川开了口,“我们展家儿郎都是好汉,既然你坚持,为父不希望你后悔。”
展子健顿了半刻,“父亲放心,儿子绝不后悔。”
高润竖起了大拇指。
……
缝合一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云禧迅速把前期准备工作安排了下去。
因为室内光线不够,所以,她把缝合的地点安排在一进院子里。
用水浇地,消毒屏风挡风。
门板搭床,烧开水,煮器械……
取适量洋金花、草乌、薄荷脑、蟾酥等草药,熬制成麻醉散,给展子健服下去。
在展子健陷入沉睡前,云禧见了季昀松一面。
季昀松淡定地看着她,“虽然是纸上谈兵,但你一向胆大心细,好好做,一定没问题。”
云禧捞起他的手,在脉搏上按了片刻,笑道:“你还是不信任我。”
季昀松回握住她的手,“我信任你,但不等于不紧张你。”
“好吧。”云禧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然后与她面对面,“我接受你的说法,祝我好运吧。”
季昀松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一口,“祝我的云禧好运。”
……
差不多巳时初,一切准备就绪。
人事不省的展子健被小厮们抬出来,放在简易手术床上。
云禧、楚大夫、王铁柱三人戴上口罩,换上云禧从空间里取出来的纯色大褂,双手清理干净后进入临时手术室。
云禧道:“我要说明几件事,第一,在院子里并不合适,灰尘多,容易造成感染,但室内光线不够,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第二,所有手术都最怕感染,所以衣物、双手、各种器械的消毒绝不能马虎;第三,如果青霉素不过敏,青霉素必备;第四,接下来,请大家注意我的每一个动作。”
“是!”楚御医和王铁柱一起应了一声。
“那我开始了,请你们看仔细。”云禧拿起手术刀,朝伤口处划了下去……
王铁柱和楚御医不约而同地别过头,随即意志力又把他们的脑袋转了回来。
高家人、展家人围在外面,只能听得到云禧细致耐心的讲解声。
展益川越听,心绪越安稳了。他想,能讲得这般深奥,必定是行家里手的吧。
……
展太太不敢靠得太近,蹙着眉头,在医馆里来回踱步子。
云琛、云璟两兄弟从外面走了进来。
云琛拱手道:“晚辈见过展太太,展兄弟还好吗?”
“云小将军!”展太太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快步走到云琛面前,“公主在给子健缝手筋呢。妾身只知道缝衣服、缝皮草,从未听说活人的皮肉也能缝啊,唉……”
云琛和云璟对视一眼。
云琛道:“展太太莫急,温禧公主做事一向有分寸,您不用太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唉……”展太太又是一声长叹,“温禧公主还不到二十岁吧。”
云琛不想跟她做无用的争辩,笑着说道:“展太太稍安勿躁,我和云璟去里面看看。”
云璟敷衍地拱了拱手,小跑着出了后门,“姐姐,姐夫好些了吗?”季昀松回来时,他还在养牛场,昨天傍晚才回来。
“好多了,你不要过来,等姐姐缝完了再跟你说话。”云禧说道,用镊子夹起找到的一截肌腱,“这就是断裂的肌腱,切口平整,肌腱组织健康,可以缝合。”
她把放在一旁穿好的针线拿起来,转了个身,“阿……嚏!”
再转回来时,她已经把针线在空间里走了一趟,尽最大可能做到杀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