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还对他道:“哥,我不是你,你从小就宠辱不惊的,性子又静,真心喜欢你的专业与事业。我是真不喜欢,我想到我这辈子要在学校里念一辈子的书,念到博士毕业,说不得还要出国念几年,回来再继续在学校里窝着……天哪,我还不如去死!”
小丫头临走时,更是对他做加油的手势:“哥,要不,你也叛逆一次?”
他还没回答呢,云远山便笑着跑远了。
云远山也认为他不会叛逆,因为他的人生看起来优越而又平顺,的确不需要叛逆。
景弦也以为自己不会叛逆。
可他到底叛逆了,还是有些高级的“被叛逆”。
他长到三十一岁,隐藏了十六年的秘密,突然之间,猝不及防,曝光于所有人眼前,连个遮掩的机会也没给。
云远山不过换个专业,都能引得家人如此。
轮到他,“喜欢男人”这件事——
景弦低头开始撕烟盒外的那层塑封膜,他的手指很漂亮,三岁时候,妈妈的朋友,一位钢琴家说他的手是天生用来弹钢琴的。他也弹了,弹到十岁,要参加的竞赛越来越多,拿的金奖也越来越多,与之相比,钢琴方面的国际级别的奖项,似乎没了任何意义。
自然而然地就断了,除了那位钢琴家阿姨,没有一个人为他可惜。
景弦拆开塑封膜,手一松,被风吹走。他打开烟盒顶盖,动作不是很娴熟,这是他的第一次。他从里头抽出支香烟,仔细看看,上下左右地看,转着圈儿地看,不免也看到了自己的手指,渐渐又看得出了神。
其实,除了那位阿姨,还是有人为他可惜的。
是他自己。
夏末,夜里已是很凉快,甚至有风经过时,湖边还有些凉。
他被凉风吹醒,再打开那个打火机,云远山的生日就在三日后,他却已来不及送出去。他又想到云远山的那句“天哪,我还不如去死!”,他曾以为,死是世上最懦弱愚蠢的行为。
此时却只有“死”才能拯救他。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去死。
可他死之前,甚至没能来得及认认真真叛逆一次,如今只能靠“抽烟”这件事。
景弦抿起嘴角,忽地低头笑了。
越是不爱笑的人,笑起来越发的动人。
月光下,就连暮夏的风也愿意为他停留,他的领带被吹起些许。
他深吸一口气,将领带松了松,一手生疏地夹着烟,一手去拨打火机。他拨了一次,没火,再拨一次,还是没火,再再拨第三次,依然没火。
景弦立马不愿意了,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是第一名,一个打火机,他还点不不着?!
景弦坐直了身子,用很快的速度去拨打火机,很可惜,他拨了怕是都有二十来下了,还是没火。他手上速度更快,又拨了几十下,别谈火了,连个火星子都没有!
已经到了自杀的前一刻,还有什么是要去忍受的?!
景弦从来四平八稳的,这会儿是真被一个破打火机气着了,虽说也不贵,好歹也花了近两千,质量怎差成这样,连个火都点不着?还让不让人自杀了?自杀前就想抽根烟,这也不成?!
景弦拨来拨去,彻底火了,为何都要死了,凡事还要与他作对?!
他怒极,伸手用力将打火机往地上一砸。
用劲过猛,打火机狠狠落进不远处的地面,又反弹起来,砸向另一个方向。景弦的那口气稍微舒了点儿,可还没等他呼出口气,“啊!!!”,隔壁响起一道惨绝人寰的叫声。
景弦一惊,立马双腿一缩,本能地往树靠得更近,警惕万分地盯着隔壁。
这么一瞧,才发现,原来隔壁树旁,还有块大石头。
声音,便是从那石头后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