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襄又道:“我打听了一下修罗界和万魂煞血阵,修罗界的阿修罗们,毗沙摩说,是贺摩这片土地上最初的‘不可接触者’。但他没有听说过万魂煞血阵——我担心,那可能是魔教教主自己创建出来的。”
说到魔教教主,忘一的视线便落在了毗沙摩的身上。
少年沉睡在柔软的床上,侧躺着,蜷缩着,像是担心自己睡着了以后,玉襄就会离开,他将玉襄的裙裾缠在食指之上,连若是拉住衣角,睡着之后就会不受控制的松手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
“怎么样?”他问道,“这个人?”
玉襄也跟着望了过去,她安静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觉得,还是可以试着挽回一下的。”
“但你若要唤醒他心中的善念,就必须要他停留在如今的年少时期,”忘一逻辑清晰的提出了一个悖论:“可我们若要知晓万魂煞血阵的秘密,就不得不要他快些长大。”
“但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他长大。”玉襄犹豫了一下,“若是在幻境中正常的成长,他还会想出万魂煞血阵吗?若是不依循幻境中的发展而非正常的长大,那么如今所发生的一切,也许都会变成断层,根本不能连续的影响到他分毫。”
忘一低低的“嗯”了一声,两人一起沉默的凝视着毗沙摩,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道:“你有想过师尊吗?”
这话题跳跃极大,叫玉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什么?我当然想啊。”
“我是说,伏凌。”忘一将视线从毗沙摩的侧脸,移到玉襄的面容上,“你就这样跟我一起走了……可想过他在广寒峰上是什么心情吗?”
“……不敢想。”玉襄苦笑了起来,“想都不敢想!”
忘一顿时也笑了,“我也是。”
他叹了口气:“想都不敢想。”
……
毗沙摩昏睡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太阳高悬,才蓦然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便到处寻找玉襄的身影。直到瞧见她就在他身旁盘腿而坐时,才猛地松了口气,又重重的躺了回去。
然后他看着那丝绸垂绕的屋顶,感觉到身下那柔软如云团般的床褥,以及身上的丝被,忽然想起以前在戏院的时候,他都是天不亮就要起来练功的。
但自从跟在玉襄身边,他原本已经养成习惯的睡觉时间与清醒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混乱的厉害了,导致现在也松懈了早起的习惯。
想到这里,他翻了个身,侧卧在床上,呆呆的看向了坐在床边,闭目修行的少女。
他好像不知不觉变了很多。
他不再像以前那般小心谨慎,不再朝着她讨好的微笑,恭恭敬敬的叫她主人,乖乖地听话……
可是,她却并不在意。
除了开始的那段时间之外,他现在伪装的很不好。
毗沙摩自己心里很清楚,昨天,那位神祇甚至直接开口说,他的心中布满阴霾。
她为什么不厌恶自己呢?
她为什么不丢弃自己呢?
以她的地位,她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再去找更好看,更乖巧,更听话的仆人。
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不过,应该也快了吧……她知道了他的本性以后,一定也迟早会放弃他的。
毗沙摩这么想着,视线在她那仿佛永远不会被时间摧残的年轻面容上停留了许久许久,才垂下了眼眸。
他想起了自己突然便粉碎成沙砾的茫然弱小,那动辄便会被碾为飞灰的无力痛苦,叫他不禁紧紧地攥紧了身下的丝绸被褥。
他想起了毗卢高高在上的傲慢神情,还有月神看似温和实则目中无人的冷漠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