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应着这股激愤,干脆利落的扼断了陈蕙的脖子。
不过,由于只是拟态,陈蕙的脖子并不是她的要害之处。她甚至更为平静道:【是吗?难道不是因为在宇宙中流浪的太久,觉得太过寂寞了吗?人类和虫族,都是一样的群居动物——也许可以独自一人生活一时,可是如果独自生活一世,一定会疯掉的。我或许不能理解脱离了族群的雄虫的感受,但我能够理解……脱离了人群的人类的感受。】
【需要从别人那里得到名字的人……大概都找不到自己的归处。对你来说,白银虫族,真的可以被称之为家吗?】
荀繁满不在乎道:【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很自由,茫茫宇宙,我想要去哪里都可以。】
【可是在茫茫宇宙里,哪里都可以去,去哪里都没关系……不就相当于去哪里都没有任何意义吗?没有人需要你,没有人关心你,没有人因为你的出现感到快乐,所有人都怕你,都恨你,都想要你去死。荀繁,你没有家,也没有家人。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你,牵挂你,当你死去,甚至都不会有人为你感到悲伤——即便虫族的生命漫长……但这样度过一生,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可挑拨错了人了。】荀繁微笑道,【我不需要家,也不需要家人;我不需要有人关心我,因为我也不会关心别人;我也不需要别人为我感到悲伤,因为我也不会为任何人感到悲伤。】
【听起来你是个无坚不摧的硬汉,毫无破绽。】陈蕙笑了笑,【不过……你说讨厌这个名字,可是我叫了你这么久的荀繁,你却都回答了我……】
闻言,荀繁皱起了眉头,但他正要说话,就被陈蕙打断了。
【我来之前很怕你。荀繁。】她诚实的说,【我并不是个胆子很大的人……来到地球以后,我也经常觉得害怕——主动透露身份前害怕、被接去首都时害怕、进行合作实验前害怕……其实现在也时不时的害
怕,害怕我全心信任着人类的同时,他们会不会在暗地里谋划着未来某一天,要如何杀死我……就用我告诉他们的资料,就用他们在我身上研发出来的武器……
但我也明白,最糟的情况,就是双方都心怀畏惧和误解,却因为哪一方都不敢接触,于是最终误解越深,直至再也无法相互理解。所以我鼓起勇气和人类相处,因为必须有一方先击破冰面——只有接触才能沟通,只有沟通才能了解,而只要了解足够,就不会害怕了……】
【你以为只凭见了这一面,你就了解了我?嗯?】
【至少我来之前,只知道你是宇宙中臭名昭著的流浪的亵渎者。而我现在,知道了你的拟态模样、你表露出来的性格、你说话的语气、对待事物的态度、讨厌流浪的亵渎者这个代号、而且,很想要个名字。】
【那又怎样?】
【那就说明……】陈蕙笑了起来:【你也有弱点。】
这样的话,听起来的确有些像是挑衅。
荀繁冷冷的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直接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然后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将她踹飞了出去。
而陈曦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命令你的雄虫攻击我?】
陈蕙趴在地上,深深的喘了口气,缓解了一下那阵痛苦,然后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他打不赢啊。】
【那么,你是带他来送死的?】
【我只是担心把他留在其他地方,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会失去控制。】
【你还真是……】荀繁慢慢的走到了陈蕙的面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有些艰难的翻过身来,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带着不屑与疑惑道:【彻头彻尾的,站在人类那一边啊。】
【为什么不呢?】
【真是奇怪,为什么?难道说,是因为你曾经在重伤的时候,流落在这个星球,得到了人类的救助和照顾,所以才对他们特别有好感?】
陈蕙却只是笑。
因为她知道,永远也不会有人能够猜到真正的答案。
她躺在地上,看着澄澈的蓝色天空,轻声道:【因为我知道我是谁。】
她那坚定不移的态度,似乎进一步的激怒了荀繁。
她察觉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冰冷气息,生命的本能让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栗,她明白了他已经决定现在就将她杀死。
【真可惜,】她说:【如果你现在就杀了我,就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自己是谁了。】
荀繁的身影令她视野中的天空一直有一道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