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琉璃,沉重,且一触即碎。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幸灾乐祸、惊惧还是探究,此刻都汇聚到了那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身上。武则天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目,更是如两道实质的探照灯,要将陆羽的里里外外都照个通透。
被这帝国至尊点名,换做旁人,怕是早已两股战战,汗不敢出。
陆羽却只是整了整衣冠,不疾不徐地走出队列,躬身行礼,声音清朗,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
“臣在。”
“你是帝师,教导太子,也当为百官表率。”武则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此事,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这问题,是刀子,也是梯子。
答得不好,是替罪羊,是出气筒。答得好了,便是青云梯,一步登天。
陆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对着龙椅之上的武则天,行了一个大礼,随即又转向左右两列的文武百官,微微颔首,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武氏兄弟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痛心与惋惜。
这套礼数做足了,他才缓缓开口,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
“回陛下,臣以为,此事既是国事,亦是家事。但国法为重,家事为轻。若国法不彰,则家事不宁。”
他先是定了性,将此事从一桩丑闻,拔高到了国法与家事的层面,直接堵死了所有想和稀泥的可能。
武则天眼中的寒意稍减,示意他继续。
“孙御史所奏,梁王殿下之过,其罪在心,而不在袍。一件袍子,是小节;可袍子背后那颗逾越、贪婪之心,才是动摇国本的祸根!四海通钱庄,名为通商,实为刮骨之刀,刀刀见血,割的,是我大周的民心,损的,是陛下的圣名!”
这话说得极重,让刚刚还想狡辩的武三思,彻底面如死灰。
陆羽话锋一转,却并未乘胜追击,反而带上了一丝悲悯:“然,梁王殿下亦是皇室血亲,是陛下的至亲。子有过,父之过。臣以为,惩戒梁王,并非目的,真正的目的,是让天下人看到陛下的公正,看到我武氏一族自省自清的决心!”
武则天靠在龙椅上的身子,微微坐直了些。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故而,臣有三策,请陛下定夺。”
“其一,为‘罚’。梁王武三思,着即刻免去其所有官职,收回王爵,降为郡公,闭门思过一年。其名下所有产业,着御史台与大理寺联合清查,所有不法所得,尽数追缴,十倍偿还于受害商户百姓。至于那下落不明的紫云坊坊主一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梁王府若交不出人,便以命抵命!”
“另,闭门思过期间,着其日日抄写《孝经》与《臣轨》各十遍。不通孝悌,不知臣节,便从头学起!”
此策一出,满朝哗然。这惩罚,不可谓不重!免官夺爵,闭门抄书,这对于武三思这种跋扈惯了的人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尤其是最后那句“以命抵命”,更是断了他所有侥幸。
武三思浑身一软,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