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什么都明白了。他拂开他的大姑、他在这个世上除却陈月后唯一一个还算得上是亲人、他法律上的母亲的手,“我们不会撤案的,让赵鹏等着坐牢吧。”
大姑尖叫一声:“陈星!你怎么这么狠心啊!那是你哥哥啊,你亲哥哥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害他!”
陈星面无表情地后退两步。
他大姑追上来,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们兄妹俩这些年住我们家,是谁给你们吃给你们喝给你们交学费还给你们看病的?啊?!当初谁都不愿管你们,把你们像破烂似的丢来丢去,是谁把你们接过来给你们做饭、买衣服,还专门腾出间屋子来住!是谁把爷爷奶奶留下来的房子卖了换钱给小月治病?你知道那房子现在值多少钱吗?别人都问我们地段那么好的房子干嘛那么早就卖了,我说我外甥女生病了,等着拿钱救命呢。他们都笑我傻,说又不是亲生的女儿,几百万都不要了,我都没听他们的!那房子要是留到现在再卖,你姑姑我还用得着成天在那个装修城上班吗?你哥哥还用发愁找媳妇买房的事吗?陈星,我们赵家对你们兄妹不薄吧?你们俩不能这么忘恩负义,不能反过头来害你哥哥啊!”
他大姑越说情绪越激动,仿佛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与辜负,若是不知情的,还真以为站在她对面的那个一脸淡漠的年轻人是如何的恩将仇报。
那名女警刚刚陪陈月去洗手间了,两人刚刚出来,听了两句就听不下去了。女警走过去打断这妇人的陈情激昂,严肃道:“强/奸案是公诉案件,报案人无权撤案的,你求他也没用。”
大姑愣了愣,突然冲陈星厉声尖叫:“你和你妹妹马上搬出我们家!把你们那些破烂都带走!马上!还有!以后我们不收养你们了,别再想把陈月的医保卡挂我名下!就给你妹妹用那些给孤儿准备的便宜药去吧!”
陈星回过头,远远地看了陈月一眼,问旁边的女警:“警察同志,和养父母脱离亲子关系容易办吗?”
女警轻蔑地看了那妇人一眼,“你们这种情况,填个表格签个字就可以了。”
陈星和自己的朋友们陪着陈月离开时,他回头看了眼站在走廊尽头的大姑。
爸爸那边的亲戚在长相上都有几分相似。大姑年轻时亦是个苗条的美人,小时候爸妈上班忙,赵鹏也大了,大姑就带着他和陈月两人去游乐场玩儿。陈月那会儿太小,不记得这些,他却到现在都记得常有人说他们和大姑是母子,说他们长得像,大姑有福气,儿女双全。
那时候大姑听了就会笑,应该是真心的。后来爸妈走了,他们兄妹俩成了拖累,有人嫌他年纪太大,有人嫌陈月是女孩儿,反正没人想把他们兄妹一起收养的,顶多就是接到家里住几天,给吃几顿好的。
他偷偷坐着公交车跑去市福利院看了一眼,回来的路上一直哭,也就是从那天起,他学乖了,懂得看大人脸色,懂得怎样说、怎样笑能讨人喜欢,懂得怎样抢着干家务才能不让人嫌弃。
后来大姑终于说服了大姑父,收养了他们兄妹,两人在各种沙发上住了好几个月,终于重新有了自己的小床,兄妹俩都高兴地哭起来。
直到陈月生病前,大姑对他们都还算不错,后来陈月病了,大姑也是真着急。可是久病床前尚无孝子,即使陈星包揽了一切照料的工作,也努力学着如何买药、如何申请各种补助,可总有些事他自己弄不了,需要大姑常往医院跑,家里的家务活重新落在大姑身上,她烦也是正常,更何况还有卖房的事……
“哥——”陈月拽了他胳膊一下,将陈星从往事里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