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衔意并不觉得没事, 皱着眉催促着谢知快去休息。谢知迟缓地点点头,进了浴室,半个小时后还没出来。
裴衔意不太放心,敲了敲浴室门, 没有得到回应, 心里一慌,推门而入。
谢知坐在花洒下面,淋着凉水, 浑身衣衫湿透,闻声抬起眼来。水顺着他的脸庞身躯淌落,微乱的额发间,那双黝黑的眼眸也似浸润在水里的珍珠,蒙蒙带着点雾气。
瞅见裴衔意错愕心疼的表情,谢知怔了怔,解释:“稍微清醒一下……”
裴衔意沉着脸走过来,挽起袖子,将花洒水温调高,一言不发地替他洗头发。
谢知下意识抬手抓住他的衣角,缓缓阖上酸涩的眼。
裴衔意的动作很轻柔,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洗好之后,他扯过张大浴巾,将谢知包在里面,抱出浴室。
他的脸色不好看,谢知有点仓皇,于是乖乖的,由着他动作。
湿漉漉的衣物被剥离,裴衔意目不斜视,仔细地擦去谢知身上的水,为他穿上睡袍,吹干头发,又在他冰凉的唇间吻了一下,亲亲他的额头。
“睡吧,宝贝,”他说,“你太累了。”
裴衔意请了一天假,陪在谢知身边。
他看上去像只冬日被抛弃的小动物,只有靠在裴衔意身边才能汲取温度。
但他只消沉了一天。
第三天早上,谢知的状态就恢复了不少,看上去平静不少,拒绝了裴衔意继续请假陪他的举动:“你才刚回去,不能总请假。”
随即他独自去了趟墓园。
当初从医院醒来后,谢知身上的钱已不多,身体太过虚弱,谢家的几个亲戚意思意思帮忙办了个简单的丧礼,没管他的狗。他清醒后,执拗地要给狗也买块墓地,被骂脑子有病,园方也不肯答应。
恰逢黎葭赶来,二话不说,立刻找人帮忙,顺利为饺子下了葬。
等到能站起来了,被黎葭搀扶着去墓园时,谢知脑中的记忆也彻底模糊了。
他不敢去回想那一天了。
抵达墓园,站在墓碑前时,谢知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
他好像看到远方有一片迷雾,父亲母亲相携着,冲他挥了挥手,转身钻进那片雾中。雪白的大狗也在,他冲谢知汪汪叫了几声,微笑的天使脸上又展露出笑容,然后也转身扎了进去。
腐烂在皮下的伤口被剜开彻底清除,反而好了许多。
至于随之带来的伤痛,会在时间的治愈与爱人的陪伴下慢慢痊愈。
裴衔意相信谢知能撑过来。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骄傲太过、反而易折的脆弱孩子,既渡过了惊涛骇浪,就不会溺亡在平息下来的海面中。
果然,谢知出去一下午,回来时眼眶微红,情绪却已经彻底稳定,让小D准备好出发,明天返回剧组。
听到他要离开的消息,裴衔意也不意外,拉着他的手指撒娇似的摇了摇,又亲了一下:“我一直在的。”
两人像往常那样,平和地渡过这个夜晚。
隔日清晨,谢知准时睁开眼,轻手轻脚地拿开裴衔意箍在腰间的手,洗漱回来,换好衣服,在晨光中于裴先生微蹙的眉间烙下一枚吻,熨平他的眉宇,低声说了再见。
这次离开时的心境和上次完全不同。
那点以前不敢说出口的依恋和不舍不再遮遮掩掩,坐上车时,谢知光明正大地回头看了眼。
正巧撞上窗边望着他的人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触,谢知笑了笑,挥挥手,钻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