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猛地又袭了上来。
谢知脸色煞白,扯松领口,沉沉地呼了口气,大步往旁边的房间走去——门开车,床褥发黄发褐,隐约有警察取证的痕迹。
他怔怔地望了这儿一会儿,又拔足走向隔壁房间。
这个房间的布置格局和隔壁差不多,飘窗却破了个大洞,覆着层灰垢的玻璃窗与雪白的墙面、地面上血迹斑斑,暗红的血触目惊心,玻璃边缘沾着一圈毛,已经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谢知脑中嗡的一下。
模糊的记忆在踏进这间公寓后,一点一点,如擦去雾气的窗,明晰起来。
裴衔意低声叫他:“知知?”
谢知浑若未觉爱人的呼唤,手颤抖着碰了碰那面窗户,触电似的又缩回来。脑中发着剧痛,他忽然跌跌撞撞跑回客厅,坐到钢琴凳上。
裴衔意跟出来,沉着眉,心急如焚:“谢知!”
谢知呆呆地在钢琴凳上坐着,维持一个僵硬的姿势,半晌,在裴衔意打算直接把他抱出这里时,他红着眼,转回头,嗓音喑哑:“衔意,我……想起来了。”
两行泪从那双总是沉静清明的眸中落出,顺着脸颊跌下。
裴衔意简直胆战心惊,眉头深深蹙着,半跪下来抓住他的一只手:“宝宝?”
谢知的嘴唇动了动:“我记得……弹完那首曲子后,我很困。”
他困得出奇,意识朦胧,想说话却说不出,隐约听到父母在争吵。
“……我们真的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吗?”
“那还能怎么样?亲戚?亲戚现在见了我们就跑!朋友?你那些朋友不落井下石就谢天谢地了!”
“可是我们没必要一定拉上小知,他还那么小……”
“你也知道他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除了弹琴什么都不会,等我们走了,他怎么活?啊?你要我的小谢知怎么孤零零的欠着债活下去?他离了我们就不行的,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们的儿子?我放不下他!”
母亲歇斯底里的嘶吼钻入耳膜,谢知趴在钢琴上,模模糊糊地想:不是的妈妈,我悄悄当过私人钢琴教师,还兼过职,我四肢健全,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没那么柔弱。
“……你说得对,”谢父似乎被说服了,喃喃,“我们走了,再有人欺负他怎么办。那些人肯定会欺负他的。”
谢知残存的一线意识忽然嗅到了股让他脊背发寒的危险。
可是眼皮实在太沉了,他睁不开。
狗在身边狂吠,他努力想要伸出手。
啪。
手边的牛奶杯摔到地上。
他被人抱着走进房间,放到床上。谢父谢母轮流给了他一个晚安吻。
“小知,以后就不用痛苦地醒来了。”
“让我们一家人就像往常一样入睡吧。”
“别害怕,爸爸妈妈就在隔壁。”
饺子还在狂吠,叫声凶狠又慌乱。他的意识再也挣扎不动,逐渐归于沉寂。
梦是窒息的、恐怖的,他深陷其中,感受到生命在流逝,怎么也睁不开眼。可他却清晰地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焦急的萨摩耶哀鸣着到处破坏、撕扯,但它很快发现,昔日陪它玩耍的男女主人精神失常、已经疯了。在他们也服下安眠药,躺到床上后,他冲回谢知在的房间,奋力地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