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晳见他没有要搭理的意思,也不放弃,手扒拉在车门上,握着不让走。
司机为难地征询,“贺老?”
贺正安点了下头,司机会意,滑下了半边车窗。
车窗滑下的瞬间,简晳差点喜极而泣,她声音急切,语速极快,“老爷子对不起,以这种方式接近你。我叫简晳,是贺燃的……”
这个名字一露馅,贺正安便毫不留情地要关车窗。
简晳一见形势不对,直接把手臂伸了进来,卡在玻璃上,不让它关上。
夏天衣裳薄,她两条细胳膊被夹得又红又痛,“哎呦!”
贺正安皱眉,让司机停住。
简晳顾不上疼,也舍不得把手从车窗上扒开,“您别误会,我不是……”
贺正安中气十足,平声质问:“那人让你来的?”
简晳摇头,“不是不是,您知道吗,贺燃生了个孩子,叫萌萌,她现在就在这里,您要不要见见她?”
贺正安一时没发言。他眉浓目深,额间纹路如岁月刀刻,实干家的气场十分强硬。几秒之后,他说:“如果你想讹钱,找错人了。”
简晳:“……”
“这位女士,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我,我也不知你从何而来的底气,认为我会收下这个摊子。”贺正安目光逐变森冷,微妙的讥诮给简晳下了判定,“至于我和那个人,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请你自重。”
简晳的话都变成哑口,她料想不到,贺正安会如此决绝偏见。
“开车。”
“等等。”
车子开动,简晳不得不跟着车跑,她一只手还不死心地扒着车窗,另只手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飞快地塞进车里。
车速渐快,简晳脚步跟不上,夹红的右手不得不松开。
照片随着风,掉在车里,散满在皮座上。
贺正安敛目,视线微垂。
那些照片拍的都是同一个人,或笑,或哭,眼神纯真如紫萄。
其中一张背面朝上,白底上,是娟秀小楷写的两个字:贺皙。
看着车子毫无留恋地驶远,简皙束手无策。
陶星来这才抱着萌萌下车,惊慌道:“姐,吓死我了,刚才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简皙揉着夹红的手臂,眉头深皱。
“这个老人家超级不可爱,有机会,得跟咱家老陶学一学。”陶星来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简皙觉得事情还没到绝境,“我把萌萌的照片给他了,他肯定不会冷眼旁观的。”
“姐你就是个聪明蛋。”陶星来说:“六点了,我需要吃个煲仔饭。”
简皙想了想,先答应,“行。”
两人找了家颇具特色的餐厅,陶星来点了两盘红烧猪蹄。
“馋死我了,在新疆拍了大半年,一肚子蔬菜瓜果,说句话我都能给你吐出个哈密瓜。”陶星来用筷子戳了戳桌上的美味猪脚,“超q超弹超有肉欲。”
简皙兴致不高,喂萌萌吃鸡蛋羹。
“姐,想什么呢?”陶星来夹了个最漂亮的给她,“吃,这个配你。今晚我们回不回去啊?”
情况远比简皙想象中要艰难,她放下调羹,“住酒店吧。”
“贺贺哥出差去几天?你不怕被他知道?”
“他去南通了,明天晚上才能回。没事,发现不了。”简皙对陶星来说:“待会,你抱萌萌别下车,我再去努力一下。”
吃完饭,简皙顺道去一家超市里买了个中号大小的娃娃。
再用陶星来车上的外套包住,抱在怀里,夜色做掩,难辨真假。
贺宅灯火亮,贺正安在书房。
宅子里的阿姨泡好茶送进来,“贺老,外面那个姑娘,抱着孩子等了足足四十分钟。”
贺正安面不改色,吹凉茶水,抿了一口。
阿姨等了一会便出去了。
贺正安放下茶杯,目光掠到台灯下的那叠照片上。
这个小人儿啊,大眼睛,薄嘴唇,鼻子是五官之王,虽然还没长开,但也初见挺傲的雏形。
贺正安盯了一会,冷声哼。
女儿像爸,活脱脱的小兔崽子。
他伸手,拿起照片,一张一张慢慢翻看,都是日常抓拍,连流哈喇子的瞬间都照了下来。
贺正安把最后那张翻过来,盯着背面的名字。
贺皙。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撩开窗帘一角,薄纱透光,外面夜静蝉鸣。
楼下的人又是踢石子,又是转圈,倒是挺有耐心。
贺正安回想了一下,叫什么来着,简皙?
“不像话,大晚上的,还抱着孩子一块受罪。”贺正安走回书桌前,叫来阿姨,态度松动,“让她进来吧。”
简皙差点三跪九叩,就知道,哪有不心疼孙女的。
阿姨说:“贺老让你进去坐,外面黑,别吓着孩子。”
“不吓不吓。”简皙把手里的娃娃一甩,就给扔在了地上。
一见这个毛绒狗,阿姨噎住了。
简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终于踏进贺宅,贺正安就坐在沙发上。
简皙走过去,叫了声,“老爷子。”
不太敢叫爸爸,别的称呼也疏远,这三个字,恰恰好。
贺正安抬眸,从眼神到表情,都是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