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翠花胡同吃完蒜泥肘子,黎冉是真吃撑了,摸着肚子说:“饱啦饱啦。”
顾和平顺势贴过掌心,在她小腹上温柔地揉了揉,随即飞快挪开,一本正经道:“像是三个月的肚子。”
黎冉追着他打,“哪有那么胖!”
顾和平一手箍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带,“再胖我又不嫌你。不信你怀一个,我保证天天伺候。”
黎冉笑眯眯地搂紧他的脖颈,神情温柔可人,问:“顾和平,这些花言巧语你到底跟多少人说过呀?”
顾和平一怔,唇角弧度收了一半。
黎冉愈发理直气壮,“看,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时至隆冬,傍晚风冷,一阵抚过,吹起顾和平的短发,露出饱满的额。黎冉能感觉到,抱着她的手劲在一分一分松减。顾和平依旧挂着笑,语气平静说:“黎冉,这样有意思吗?”
黎冉愣了下。
“是不是我说什么话,你都不相信呐?对你好吧,你说我对谁都这样,跟你说几句真心话吧,你又觉得我信口开河。你把我当什么了宝贝儿?还是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我会认真?”
黎冉张嘴欲驳,“你之前什么德性,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也不是不相信你,至少你拿出点诚意。”
顾和平笑了笑,双手把外套往后撩,手搁在腰上,慵懒站着,目光却锐利,“什么诚意?为你填卖身契?还是天天对你说情话?我现在带你回去见家长,你敢跟我走吗?”
黎冉没说话,但眼神一刹怯懦。
顾和平直言不讳,“我知道,你敢。”
黎冉抬起头。
“但前提是,你完全信任我。”
显然,她没有。
顾和平这人看似不着调,但事情看得真真切切。
对峙许久,安静许久,最后还是他先缓和气氛,说:“行吧,我知道了。你一开始就对我揣着偏见。你谨小慎微,生怕多迈一步。你就想找人解解闷儿,谈个纯情点的恋爱。但没想过和我再走远一点。”
顾和平理智分析时,冷静得近乎残忍。
黎冉的思绪终于重新拧上发条,她紧抿红唇,不甘示弱地反驳回去,“顾和平,别把自己说成情圣。你前头三十年过的什么日子,不用我多举例了吧?你就是这么以自我为中心,你说你认真了,我不是不信任你,你也总得给点时间证明吧。”
顾和平说:“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这样有意义吗?”
黎冉铿锵:“怎么没意义?!这才多久,你就这样质疑我,可见你根本没有诚意。”
顾和平也不生气,眼神一瞬黯淡,遂又无声恢复,他双指撵了撵,感觉自己指腹干燥、温热。他平和道:“黎冉,我不骗你。我是抱着好感跟你开始——你呢?”
黎冉捏紧了手,指节泛了白。
“你是抱着小心谨慎,抱着全身而退,抱着对我的偏见,抱着一个还没试过,就给我判刑的结局,跟我开始的。”顾和平说这些时,明明是很悲情的角色,但他仿佛身披着油盐不进的铠甲,一切都无所谓了。
话到此已经掰碎,顾和平又风轻云淡地勾住她的肩,把人往自己怀里带,笑得吊儿郎当,“走啊冉冉,送你回家。”
一个表面客气的圆场。
之后,顾和平一切照旧,每晚给她发信息,约她看电影吃饭。但黎冉有意不再回应。不是店里忙,就是要进货,总之各种理由。
小顺看不下去了,“明明就是想的,干嘛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黎冉炸毛,“我哪里想了?!”
小顺切的一声,“那你干嘛总抱着手机发呆?”
黎冉鼻头一酸,低了低嗓音,“没有。”
小顺悠哉道:“没准儿呢。”
“什么?”
“没准浪子回头。”
黎冉努努嘴,“回头了也还是个浪子啊。”
小顺扶额,“那就没法了。原来闹了半天,你从一开始就没对他抱希望。”
黎冉又觉得不完全是,可她想解释,偏偏力不从心。
两人拉锯战了好长一段时间。
顾和平面面俱到,脸皮厚,总之该有的死皮赖脸一点没落。电话打,微信发,偶尔也上门堵人。他越这样,黎冉反倒越躲着。好像是要证明,自己当初的猜错没有错。
直到周二这天凌晨,她加完班从工作室出来时,碰上一个守了不知多久的年轻女孩儿。
那女孩儿一身红艳艳的连身裙,长发披肩,神情哀怨,大晚上的像孤魂野鬼,黎冉吓得差点没厥过去。女孩儿拉着黎冉的手就开始哭,“你把和平哥哥还给我好不好?没有他我真的活不了呜呜呜。”
黎冉:“……”
看这男人不知何年何月欠下的风流债,当真是生生不息啊。
把女孩儿打发走,黎冉心事重重回到家。
恰好,顾和平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