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深开第二包时,老程伸手把烟盒丢去沙发,“行了,少抽点。”
顾和平一问,周启深便把早上的事儿说了一遭。他不是喜欢抱怨的人,但这次是真没忍住。
说完后,老程和顾和平都他妈无语了,“你有病没病啊周老板,什么话能说,不能说,你丫还不长记性呢?”
周启深摁灭烟头,也不扔,捏在手里一下一下磕桌面。
“当初你俩为什么离婚,怎么离的婚,你是不是都忘了?谁昨天还在茶馆大言不惭,说要重新追人,还要复婚?”顾和平一声冷笑,“就你今天这表现,我要是小西,我跟你复婚就他妈傻缺了!”
周启深手肘撑着桌面,握拳抵住额头,闭眼不语。
老程给他换了杯温水,“周哥儿,我们也算看着你和小西聚散,今儿没外人,哥们之间不来虚的,你就给我一句实话——过了两年多,现在,此刻,这一秒,你是否仍然不相信小西?”
周启深陡然睁开眼,眸色跟刀子似的,锋利得泛光。
他没回答。
他在忍。
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才开口:“让厨子再做两盆虾,少辣少油,不放花椒,再拿一个保温盒来。”
顾和平还想说,被老程一个眼神暗示了回去。
龙虾鲜香四溢,外壳脆薄,汤汁浓郁。去头去虾线,处理得干干净净。周启深起身,把窗户和门全部敞开,散尽包厢里的烟味后,坐回桌面,一语不发地剥完了整整两盆龙虾。
剥这东西最伤指甲,一不小心还会刺刮皮肤。周启深衬衫上溅的都是油腻痕印,他眼都不眨,剥得油水粼粼,剥得手指红辣,那样专注,好像剥的不是虾,而是他的心肝脾肺。
保温盒装满后,他洗手走人。
顾和平冲背影嚷了句,“哪儿去啊周老板?”
周启深沉沉呼了一口气,“认错。”
就这样,赵西音回家的时候,在楼下捡到一个“外卖员”。
深秋浓夜,怕冷的都换上了薄羽绒,周启深却只着一件衬衫,长身玉立于夜色里,这小区灯光不甚明亮,他一身灰黑色,乍一看像个孤魂野鬼。
赵西音见到他后,停在原地不走了,狠狠瞪他一眼。
周启深拎着保温盒,走过来塞到她手里,“吃吧,给你剥的虾,还是热的。”
秋风从楼道穿堂而过,赵西音别过头,吸了吸鼻子,吸进的空气冲进眼睛,又酸又胀。
周启深道歉,“对不起。”
赵西音嘴角颤了颤,视线都模糊了。半晌,才瓮声说:“不去家里吃,味儿重,我爸不喜欢。”
周启深嗯了声,“那去我车里。”
暖风开了两档,没多久暖意就来了,保温盒里,鲜嫩的龙虾肉剥得干干净净,往上蒸腾的热气一分也没少。赵西音拿着筷子吃得沉默,用余光瞥一眼周启深的手。
他的食指尖上,有很明显的小血口。
车里安安静静的,又像是一桶快要沸腾的水。
赵西音屏息,在等周启深开口。隐隐不安的,跃跃欲试的,甚至在某一瞬间,她会想,如果他开口,接下来的路,是否还愿意跟他走。
过了两秒,周启深转过头,眉间那道褶一直皱着就没散过。他声音沉,第一句话就是问:“都穿了灰色,我好看还是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