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蔚在清礼待了一周,还是飞回了b城。
到酒吧时,熟识的还是热情打招呼,“蔚姐。”但语气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阿芙凑上来,悄咪咪地告诉,“尧哥在楼上呢。”
宁蔚“嗯”了声,把带过来的特产递过去,“帮忙分给大伙儿吃。”
她上楼,推开包间门。
刑尧坐在沙发上,叠着腿,一直盯着她,像是知道她一定会来找他。
宁蔚倚靠门边,双手环胸,慵懒地冲他笑了笑,“你别这要吃人的眼神看着我,怎么,又想灌我一箱酒啊?”
刑尧别过头,“浪费我酒钱。”
宁蔚笑了笑,走过来,“你要不解恨,我自己掏钱,再给你赔个不是,行不行?”
“一边儿去。”刑尧皱着眉,烦的很,“那一晚你不知道‘低头’两个字怎么写是不是?跟我就这么能杠?你是一个女的好不好,吃亏还没吃够啊!”
宁蔚难得的,没回嘴,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歪着头,笑起来憨憨的。
刑尧被她这笑容磨灭了一半火气,嫌弃地挪开眼,“难看。”
安静了几秒,他闷声问:“对方什么人。”
“嗯?哦。”宁蔚轻飘道:“你不是早查过了吗,还要给他点教训。”
“别废话,爱说不说。”
“是个好人。”宁蔚想了很久,补充道:“好医生。”
其实刑尧想过,她大概会说很多那个男人的优点,炫耀也好,怀着心思劝自己放弃也罢。没想到,宁蔚就这么简单地评价佟斯年。
这倒真让他无槽点可挑剔了。
“医生一个月能挣多少。”他嘀咕。
“还行吧。他给我看过工资卡,能养活他自己。”宁蔚风轻云淡地说。
“你就这么喜欢他?”刑尧眯着眼睛问。
“不那么喜欢。”宁蔚说:“爱他而已。”
得了,一句话彻底断了刑尧的念头。他手一推,“你走你走。”
宁蔚挑眉看他,“走什么,我得来领工资呢。”
“请不起你了。”刑尧负气道。
宁蔚看着他,轻轻笑了下。
刑尧这人,是正统家族出来的孩子,偏偏长歪了,人挺野性随和。宁蔚在两年前第一次见他时,第一感觉就是,真像霍礼鸣。刑尧是喜欢她,但平心而论,宁蔚觉得,其实也不是非她不可的程度。
这人争强好胜,有时候跟小屁孩儿似的,十分欠揍。
宁蔚顺着他,心底里,是真把他当弟弟看待了,哪怕他比她大两岁。
刑尧于她,没有半分爱慕之心,但有满分的知遇之恩。她能在b城这个还不错的平台,唱自己喜欢的歌,做自己热爱的事业,她是感恩于他的。
“尧哥。”宁蔚说:“下次见面,能不能别对他那么凶。”
刑尧总算挽尊,美滋滋地问:“他是怕我了吧?”
“他会觉得我的朋友都有狂躁症,然后给你推荐他们医院的科室看病。”
“……靠。”
宁蔚走的时候,刑尧出来送她。下到楼梯中间,“蔚蔚。”
“嗯?”宁蔚抬起头,从间隙里仰看他。
刑尧弯了弯唇,“这周加唱一场,不付工资啊。”
宁蔚笑得牙白如贝,像个小太阳,“行。”
―
她这一趟回b城,没有告诉佟斯年。佟斯年还挺心急,知道这里有个不好应付的刑尧,怕她吃亏。于是第二天,也买了机票飞过来。
上午十点,宁蔚又去了一趟那个拆迁旧楼区。
秋高气爽,特别好的天气。
宁蔚穿过那一片废址残墙,路过那一面写满字――[我不能爱他?]的墙壁时,她脚步停了停。宁蔚面对它,静静看着,然后拿出手机想拍个照片。
可手一顿,又放弃了。
她握着手机,走去江水和废址之间的那块空地上,往切割的大岩石上一坐。烟盒里还剩最后一支烟,宁蔚就这么吹着江风,沐浴着晴空暖阳,慢条斯理地抽着。
忽然,身后一阵不小的动静。
宁蔚回头一看,涌入很多施工队队员,还有一辆渐行渐近的大型挖掘机。
有个老伯走近了些,到路中央冲她招手,“姑娘,这边要施工了,你还是先离开吧,不安全。”
恰好,手机响,佟斯年打来了电话,“在哪儿呢?我到了。”
宁蔚说:“你站在外面别动,我就出来。”
她冲老伯点了下头,然后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往前走,走向废弃的旧楼,那里已经布满了人。它像一只沉睡太久的野兽,热闹也吵不醒来。锤子敲打声,吆喝声,施工丈量的卷尺从一面墙到另一面墙。宁蔚从中间穿过,下意识地转过头。
挖掘机轰隆隆地驶过来,对着写满字的那一面墙,沉重又果断地挖下去。
墙体倒塌,碎砖乱飞。一眨眼的功夫,灰飞烟灭。
宁蔚心里,忽然升起一句话――
一笑泯恩仇。
和阴暗,和悲惨,和那些郁郁寡欢。
和曾经的自己。
宁蔚踏着尘嚣与杂乱,亦步亦趋地走了出去。灰尘漫天里,她看见佟斯年一身浅色风衣,玉树临风地立在那儿。目光左顾右盼,直到看见她。
佟斯年笑起来,眼睛向下弯,温柔又诗意。
阳光灿烂罩下,给她铺出一条明亮大道。
命运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在最需要爱的年龄,赐她一身破衣烂衫。
却又在最好的年龄,给她戴了一顶绝美皇冠。
她戴着这顶皇冠,走向佟斯年,去拥抱一个崭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