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阿姨早已告知,沈沁今晚早早就回来了。
孟惟悉踏进玄关,客厅只开了暖黄的灯带,卧室关着门,门缝隐隐透光。孟惟悉轻声走进去,沈沁竟在床上睡着了。
动静一惊她便醒,眼神朦胧地看向孟惟悉,声音轻柔,“唔……你回来了?”
孟惟悉弯腰摸了摸她的脸,期待听到她的回答,“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是不是心情不好?”
沈沁:“……”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孟惟悉自顾自地继续,“是我不好,不该让这些流言蜚语发酵,沁沁,是我委屈了你,让你伤心难过了。”
沈沁微微蹙眉,百思不得其解,“我没有呀。”
孟惟悉也皱眉,“网上的事儿你不知道?”
她点头,“我知道呀。”
他便糊涂了,“那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沈沁的眼睫微动,如轻盈的羽扇,“我要问什么?”
孟惟悉一口气提至心口,太满了,挤得心脏抽丝儿般的疼。他眼神坚韧了些,“我跟别的女人传绯闻,跟别的女人接吻,跟别的女人出双入对,你不问?”
沈沁恍然大悟,然后会心一笑,“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没事儿,我相信你。”
她的目光缱绻温和,语气亦松弛有度。她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传递出来的都是一个讯号——我不在乎。
孟惟悉盯了她足足半分钟,然后猛地站起身,沉着脸离开卧室。出去时,关门的声音比平时大上五成,显而易见地告诉里头的人——他在生气。
沈沁却只当他莫名其妙。
不惯着,日子还是照常过。
孟惟悉这两天故意为之,早出晚归,不配合她的作息时间,一天到晚见不着人影。每每归家,沈沁睡相酣甜,眉间不见一丝愁绪。
孟惟悉的外套丢在客厅,不想挟裹一身寒气沾染于她。可一见到她这没心没肺的睡容,又恨不得弹几颗冰凉水花让她醒来。
端看许久,孟惟悉伏腰,语气无奈至极,“小没良心的东西。”
静夜无边,室内暖风送香,今夜沈沁点的精油,是暗夜玫瑰。
——
孟惟悉心烦不痛快,索性约友人出来喝酒。
驻唱歌手民谣唱得不错,温柔低吟不刻意炫技。孟惟悉出手阔绰,直接给了五千小费。友人看他喝酒的架势,说:“不应该带你来清吧,就应该去蹦迪的。”
孟惟悉有那么点喝闷酒的意思,杯底磕了磕桌面,心烦道:“我究竟哪儿做得不好,就这么不招我家沁沁待见。”
友人如闻稀罕事儿,“怎的?她跟你提要求了?过分了?”
孟惟悉苦楚摇头,“从不无理取闹。”
语毕,额上探过来一只手,朋友道:“脑子发烧?”
“滚你丫的。”孟惟悉一声痞气躁骂。
对方惊呼:“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孟惟悉咬着烟,划燃火柴点燃,猛吸两口熏得眼睛都红了。他说:“我就想她对我提要求,对我无理取闹,对我撒娇,对我过分,越过分我越喜欢。”
朋友差点从高脚椅上跌落,而后真心道:“惟悉,你今晚特别像一个缺爱的老可怜。”
畅饮到凌晨,临近初冬,北京的夜真冷。
孟惟悉喝得有些晕乎,出来后被风一激,打了个颤儿,人便清醒了不少。他这才发现,不远处的马路对面,是北舞学院。
朋友也瞧见了,本能反应地试探,“还成么哥们儿?”
孟惟悉胃里一阵翻涌,心口也跟塌陷了一块似的,实在难受。他皱眉摇头,“不太成。”然后头一偏,就往垃圾桶里吐了个天翻地覆。
吐完后,他坐上车哑声说:“酒喝多了。”
朋友笑道:“跟酒没关系,倒不如说你年龄大了。”
孟惟悉:“……”
——
几日后,沈沁终于如期将新人的礼服赶制出来,客户相当满意,说一定多向朋友推荐。沈沁礼貌答:“小件物品可以接,但如果是礼服这些,抱歉,这一个月我可能没有时间。”
客户问:“要预约呀?”
沈沁浅浅一笑,“绣大件太费心,我需要缓一缓。”
送人客人,青青再次感慨,“咱们绣庄还能开到现在,也是奇迹了。”
沈沁不说话,忙着手中的事,唇角的弧度未散。
这时,快递小哥过来派件。沈沁还奇怪,自己最近没买东西啊。拆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叠打印的照片。
沈沁愣了愣,照片中的人她再熟悉不过。
孟惟悉在马路边,几张抓拍看起来,他是伤心欲绝的神情。
照片特意将马路对面的街景拍了进去,北京舞蹈学院的大门赫然清晰。沈沁本就细腻敏感,甚至不用明言,她已明白是怎样一回事。
原来,难忘旧情四个字,是世上最难逾越的鸿沟。
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个具体酸苦。沈沁摇摇头,极力说服自己不在意。她把照片收起来,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五点的时候,孟惟悉主动打来电话。
他掐准了时间,有主动告饶的意思,声音温柔低沉,“沁沁,我来接你,一块儿吃晚饭好不好?”
沈沁态度冷淡,“不了,店里还有事,我走不开。”
孟惟悉也不再多言,只准点驱车来到绣庄。
青青见到他可惊喜,“姐夫来了啊,我们正在玩斗地主,待会准备去吃煲仔饭,一起吗?”
孟惟悉没说话,只静静看着沈沁。
沈沁一身淡粉宽松罩衫,明明是多情的颜色,却衬得她愈发清淡孤冷。孟惟悉向前踱步,手背在身后,不苟言笑的模样徒添两分凌厉气势。
他看着沈沁,语气不轻不重——
“沁沁,回家。”
从此刻开始,两人之间的气氛便诡秘低压。
一路上谁都不说话,好像连交流都成了折磨。车子停进车库,孟惟悉先下车,绕到副驾替她开门。他不容置疑地牵起沈沁的手。
沈沁却如被电击中,下意识地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