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云雀 朝安 2843 字 3个月前

也是在和他分开以后我才发现,与其说是他需要我,不如说是我需要他需要我。在我意识到他可能不再需要我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很失落。最近奔云的状况不佳,我心里更加焦虑。我希望自己对他而言永远是有价值的,只因为害怕他离开我。

现在我决定治疗心理疾病也是因为他。他如今事业正值上升期,以后人生路越走越宽,我担心自己不能再与他同行。所以我真希望自己能尽快好起来,可以毫无负担地拥抱爱的人,不再畏首畏尾。

最后这一段写给我再也见不到面的母亲。母子缘浅,匆匆三十年须臾而过,一切抱歉的话只能等有一天我也到了天上再跟她讲。

到这里已经写得太长了。洋洋洒洒一千多字,说的全是前三十年从没说过的话,感觉的确很不同,心里轻松了不少,看来医生的话不假。如果之后还有需要,也许我还会写第二封信给你,但你不要回信,以免尴尬,否则我会误以为自己交了笔友。

对了,今晚的月光很美,你们都应该看一看。

祝好。

表哥 祁遇白

第73章

如果要将人生中的时间快慢做一个排行,那么等待这封电子邮件的那几分钟,应该是林南人生中过得最慢的几分钟。

祁仲辉捧着手机看了很久,由眉头紧皱看到神情惨淡,最后像是寻找支撑一般地坐到了椅子上,将手机递给白韶容看,没有力气再去赶走任何一个人。

过了许久,沉郁的气氛最终被一个年轻的嗓音打破。

“我……我能看看吗?”

林南站在祁遇白的家人当中,像沉沉黑夜中孤立于旷野上的一棵修竹,尽管风吹得它有些摇晃,竹根却寸土不移。

欧灿安静地走到母亲和姨父身边拿回了手机,又安静地递到了林南手机,没有人阻止她。

林南接过手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去。

邮件里的每一个字都有生命,都会动,从手机里跳出来,不由分说钻到林南的心室,流窜到血液中,又在呼吸里打个转,然后变成大颗大颗透亮的眼泪从眼眶中滴下。

不仅会动,它们还很烫,像烟头火星那种烫,碰上就是一个疤。它们不像是祁遇白打的字,更像是他从自己身上拔下来的刀,扎在肉里几寸,既疼又深,为了自救他将它们亲手拔除,然后一柄柄埋进土里,小心地掩好,装作没受一点伤。

至于罪魁祸首,在场不止一位。

祁仲辉是。他不顾祁遇白的感受,以父亲的身份作矛,将自己的意愿凌驾于儿子的意志之上,稍不顺意就用力向前刺去,端拯救规劝之名,行逼迫镇压之实。

白韶容是。她就像是姐姐在这人世间的发言人,用亲情绑架,软硬兼施,誓要看着祁遇白活成姐姐所希望的样子。

林南自己也是。他总以为先爱上的人是可怜的,自己爱而不得,身世凄凉,攀附他人,可怜又可悲。可他忘了,这个世界上可怜又可悲的人何止一两个?大部分人根本没有时间顾影自怜,就像祁遇白这样,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在人生路上踽踽独行。如果他没有自以为是地将祁遇白视作一个绝对的强者,那他也许轻易就能发现对方的为难。

如今的祁遇白再也不是一个强者。他很脆弱,身上插满管子,手脚无法活动,意识尚未清醒,不能张口说话,甚至不能眨一眨眼。他再也不是那堵保护林南的墙,不是那个挡在他身上的高大身影了。自己现在即便被发疯的马踩过一百遍,踩折身上的每一根骨头,祁遇白也再不可能从马背上跳下来保护他,告诉他别怕。

“我能保护你一时,不能保护你一辈子。”

祁遇白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现在想来,果真一语成谶。

两个多小时后祁遇白总算止了血,从急救室转入重症监护病房,不知道要观察多少天。总之他会平静地躺在那块与他人隔开的区域里,暂时不能受父亲的训斥,不能支使林南帮他脱外套,也不能亲自送出属于欧灿的那份生日礼物。

后来天色大亮,医生护士陆陆续续交了班。

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林南坐在椅子上,头疲惫地靠在冷硬的墙面,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林南。”章弘从外面走了过来,“你先回去吧,一会儿祁董就会回来,大家尽量不要再闹得不愉快。”

林南抬头看着面前的章弘,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我很快就走,走之前就在这里坐一坐,这里离他很近。”

章弘没再阻止他,坐到他身边递给了他一瓶自动贩卖机中的矿泉水。

“喝点儿水吧,祁总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谢。”林南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