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往楼梯走,窗外刺进来的晨光扎到眼中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
不知道这一刻柏海公寓里那个生着病的人是不是已经醒了,有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走了,有没有看见自己发的消息。这样一个有些难熬的漫长早晨,不知道他是会没出息地掉眼泪,还是收拾心情自我疗伤。
想着想着,祁遇白的烟瘾忽然没有征兆地发作,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不适,只想走到无人的房间里好好地抽上一支。因此他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梯。
“遇白!”
祁父在身后久违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第55章
冬意渐远,春寒料峭。
这是林南进组的第三周,也是他跟祁遇白分开后的第25天。
他没有搬回自己租的那套小房子,而是提早几天进了组,用工作来让自己的心缓一口气。忙起来就好了,忙起来就没空去想没有结果的事情和无疾而终的关系,然后才会慢慢到淡忘的阶段。
剧组里每天忙得人仰马翻,他身为男二又戏份吃重,超时三四个小时都是常事。就连经纪人要跟演员统筹争执林南也拦着,口中说着年轻人吃点苦没什么,心里想的却是还不够。
工作量还不够,不够他把那个名字扔到九霄云外去。最好再多来一点,像银针或纤毫一样插满他时间的每一个缝隙,风吹不进水泼不进那才算好。
凌晨一点,何珊小碎步跟在紧裹外套的林南身后提着大包小包几样东西。明明气温还不到十度她就已经心急地穿上了碎花细斜纹理织裙,本想着用跳脱的色彩为这个无聊又沉闷的剧组添上一点儿活泼,谁知等来的又是严重超时的一天。
说无聊又沉闷是因为这个剧组的人“一点儿意思也没有”,这是何珊的原话。
的确如此,这个剧组的人仿佛都是天生的工作狂,拍起戏来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场面宏大等于经费紧张,光是搭奇幻实景就花进去好大一块预算,主演比戚嘉文要价还高自然又是经费的一个大头。林南就只能吃些亏,咬牙跟上剧组的进度。
保姆车的车门被嘭一声拉上,何珊将手里的包包往后排一甩,手里拿起一个云朵形状的靠枕撅着嘴道:“开车!真是烦死了烦死了,每天都搞到这么晚,催命一样的赶戏,后面是有鬼在追吗?”
林南比她先一步上车,照例坐到了角落的位置,拿过一旁的小绒毯盖住膝盖,阖眼将头靠在了车窗上。
最近连天拍山中茅屋片段,还有落水的戏份,他的关节冻得有些不太舒服。何珊见状熟练地从包中掏出两个自热暖宝宝,手探到毯子下面一边一个贴到了他膝盖处。
林南没移动身体,眼帘打开朝她笑了笑。
“南哥——”何珊见他睁开了眼,抓住时机打算问他两句话。
“你怎么样啊,确定不用我让菁姐跟剧组通通气吗?”
就像苹果总是从里面烂掉的一样,最近林南的状态外人看起来可能觉得没什么不对劲,只有何珊才知道他有多不好。
三周前的那一天是她第一次进柏海公寓内部。以前接林南时她只在楼下等,那天踏进门时先是被公寓内豪华又冷清的装修风格惊了眼球,后来又被躺在床上的林南吓了一跳。
眼睛肿成核桃大小的林南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烧到39度,手脚发麻,全身无力,跟何珊说上两句话中间总要停下来咳一串,就连换衣服也艰难,休养了整整三天才好一些。
何珊不知道这样状态下的林南是如何被独自留在家里的,她在心里早将祁遇白骂得狗血淋头,当着林南的面却只字不提,唯恐他更添伤感。
“不要紧。”林南闭着眼摇了摇头,“不用去跟剧组讲。”
望着林南疲倦的模样,何珊无声地叹了口气。
从片场回酒店这段路不长,凌晨的小路上除了野猫土狗就没有别的伙伴,只剩下剧组的车了。空气里弥漫着让人难受的安静,而且已经不是第一天如此。准确地讲,这次拍摄雁来阁,林南的状态一直非常不好,跟上一回几乎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上回拍戏时林南还什么也不是,可他每天都精神百倍,眼睛里宝石一样的光彩耀目夺人,闲暇时除了钻研剧本就是讨论拍摄细节,甚至被剧组的人知道了他跟祁遇白的事也淡然处之,仿佛外面狂风暴雨都与他无关,而他只要精彩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
那时的日子明显是充满盼头的,每一天都离目标近一点,一步步走得坚实。
现在的林南却不再如此。分明一切都在变好,戏份多、名气大增,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客气,他却变得对什么都不那么感兴趣了。以前他也话少,但自己跟魏菁聊天的时候总会微笑听着,听到特别劲爆的还会默默转过头来离近一点,偶尔聊到他熟知的人或事更能插上一两句话。
如今他的话少是没有倾诉欲,心里的事似乎不愿意说给身边的人听,大约也觉得他们不会明白。除了工作就剩吃饭和睡觉,不是在生活,只是活着而已。
因为什么,身边亲近者自然心知肚明。
就像一场没来得及插播天气预报的雨,下的时候轰轰烈烈,结束后悄无声息,连地面的水也在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蒸发了个干净。祁遇白从林南的生活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