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陆衍笑了笑说:“大家不要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就是两年前,在一个现代戏的片场,那部戏的编剧跟我合作过好几次。具体几月不太记得了,那天好像太阳非常晒,是夏天,嗯,盛夏。我路过拍摄场地的时候看见导演在训他。”
陆衍停下来看了一眼抱着抱枕一脸傻愣模样的叶晨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当时不想被人围观,所以没往前去,听不清导演具体说了什么,只记得他瘦瘦白白的,站在监视器旁边的一把大阳伞下面被训得满脸通红,热得头发都贴在额头上,两只手还攥着一件白T恤的下摆,又可怜又倔。”
他说这段话时语调轻松,语序还有些混乱,显然事先没有准备,要不是临时抽到这道问题,大概叶晨希永远不会听见这件事。说完以后,他眼角带一点笑意看着身旁的叶晨希,明明描述的画面与美好无关,表情却像是回忆到了令人愉悦万分的事情。
可听到这里,叶晨希已经心脏发颤。他从没想过陆衍竟然早已经见过自己,而且是在那样láng狈的情形下。他两眼蒙着一层雾,慢吞吞地问:“那你怎么没告诉过我?我还以为……”
还以为他独自爱慕了陆衍三年,陆衍却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他这么个人。
陆衍以为叶晨希怪他,说了声抱歉,又说:“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当时那一分钟一闪而过,直到几个月前再见面,我才发现我见过你。我想,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寻常一次偶遇。”
对陆衍而言两年前的寻常一次偶遇,用再寻常不过的口吻随口说出,两年后的今天叶晨希听来却觉得十倍百倍千倍的不寻常。
有很多时候你遇见了一些人、一些事,也许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就像看电影,两小时,120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多画面错眼即逝,你见到了,来不及细想它已经过去了。也许是昏暗灯光下一只考究花瓶落在桌上的半副yīn影,也许是飒飒秋风中竹林打斗时掉落的一枚叶尖,更或许只是主角拾级而上时留在镜头最底部的绣鞋金线。当你看完这部电影,不会觉得它们有什么特别的,一个月,一年,两年后,你再回想这部由无数镜头、若gān演员完成的jīng良电影,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极有可能是那几个在你心里烙下印痕的画面。它们细微如尘,来去无声,却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只需要那么一秒,就能教人回想起电影曾给你的全部心动。
如果用这个道理类比感情,那么它的开始就像嫩芽顶破湿泥,静悄悄的,没人在意。等到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的那一天,你再想回头看它何时破土,也许需要降格摄影不断回放往日镜头,才有可能捕捉一二。
叶晨希觉得自己得知了一些连陆衍都不知道的事情。他缩在抱枕下的手伸出去紧紧攥住陆衍的手,心绪起伏,一时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也想好了怎么回应陆衍的微博,他想跟陆衍说:时光倒回两年前,你能不能提前认识我。
陆衍回握住他软软的手,大拇指在他虎口位置轻轻摩挲了几下,低声问他:“没生气吧?”
叶晨希摇了摇头,顾不上满屋子的人跟正在直播的镜头,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来,又伸出去两手环抱住他的腰,侧靠在他肩头不肯说话。
抱枕被他的动作掀开,无声无息地跌在了地上。周围的工作人员以为他们好端端闹了别扭,体谅地拣了起来随他们折腾。陆衍抱歉地向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又将叶晨希的头往肩窝里扣得近了些,温声细语地对镜头说:“他太爱撒娇了。”
第三十四章 第9期(5)
缓了一会儿,叶晨希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激动的时间过去之后他又觉得刚刚有些丢脸,大家肯定以为他一点点小事情就要闹脾气。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坐回工作台前,陆衍站起身来,被叶晨希悄悄拉住了衬衣的一角。
叶晨希眼圈有一点红红的底色,轻声说:“衍哥,我刚刚好丢人啊……”
陆衍手探到身后拉住他的手,边走边回他:“有什么丢人的?”
叶晨希懊恼道:“我跟个小姑娘似的……”
陆衍将他牵到椅子上坐下,接过别人递来的蛋糕坯子脱模,先说了句:“老师,你先教教我们怎么做。”接着才转头看向叶晨希说:“你一向这样,我都习惯了。”
“一向这样?”叶晨希怔愣道:“一向哪样啊?”
一向好丢人还是一向跟个小姑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