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关上门时,聂铮已经在写字桌后坐下,只瞟了他一眼便低头看文件,“说。”
童延走到聂铮正对面,把腰杆挺得笔直,“昨晚你说利字当先,我来跟你做个交易。”
聂铮头抬起来,眼神带着几分兴味地看着他。
童延真是憋出一口老血,“我知道你着急什么?不如这样,你把我当赔礼送过去,换小白花回来。那家伙不就是喜欢男人吗?我比小白花模样好。”
看着吧,等他八面风光的那天,他亲手送小白花上天。
对面男人沉默许久,眼神凌厉地像是要把他穿透,“你想换什么?”
童延连嗓子都在冒火,生怕自己后悔似的一口气说完所有,“换你我以后各走各的,你不能再找我麻烦。还有,我要小白花弄走的那个角色。”
男人眼中的戾气迅速散去,竟难得地扬起唇,似忍俊不禁地说:“这可不够,你是去被人睡,我还付你笔钱怎么样?”
一个钱字像是点中了哪个穴,童延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第24章 奸妃
很多年后,想起这一天,童延只有一句感慨:人年少轻狂时总会做些莫名的事。
正因为年少,这些自以为是审时度势之后的一腔孤勇,过后想起来往往令人啼笑皆非。
这甚至不算孤勇,仅是脑门子一热,揣着捏起鼻子一口饮下毒药散尽沉疴的心思,把生之为人的最珍贵当作筹码,不管不顾地押上命运的轮盘。
正如游艇那一晚,他强压着神志不清的聂铮献祭自己,他明明知道这个行为的本质,却还是做了。只要一夜过去,他的人生必将天翻地覆,那时的他就是这样想的。
游艇那一夜像是打仗,本质甚至跟聂铮没有太大关系,那一场战争的双方,一边是童延自己,一边是他不公的命运。
如此一来,他爬了个床,心情还挺壮烈。这份壮烈可以掩盖很多东西,由此,心底犄角旮旯里的那些微妙全都不值一提。
但童延没想过,会有人直接跟他说:你跟人睡,我给你夜资。
真毒啊,一下扯开了全部遮掩,这一刻,“为艺术献身”也好、“为命运博弈”也罢,这些幌子全都不存,本质的真实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他在卖淫。
童延站在聂铮面前,愣了几秒,把拳头握得更紧,接着又放开了。
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难得你大方,那就谢了。”
就是卖,那又怎么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舍不得孩子,哪套得着狼?
他一语方落,聂铮嘴角笑意不在了,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窝阴影下,深邃的眼像是遮着两团浓厚的黑雾。
童延只觉得那黑雾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吞噬进去,蚕食殆尽,心脏忍不住地瑟缩起来。
聂铮发怒了。
可童延心里头火气也更大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眉心在一下下地跳。
不就是笔买卖,行就行,不行拉几把倒。
人家有卖的心思,你只管说生意做不做,发火给谁看?当自己是谁呢,尽艹些瞎心,妈的,合着整间云星大楼,靠上人床换东西的,就他童延一个?
童延不耐地开口,“行不行,给个准话。”
接着,聂铮终于动了,一条胳膊依然搭在桌面,身子慢悠悠地往后,靠住椅背,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此刻,他看见聂铮眼底阴云散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捉摸的平静。
聂铮那张脸轮廓极为立体,西方人似的高鼻深目,从眉弓、颧骨到下颌,骨相的每一寸都起伏得恰到好处,下巴干脆硬朗的线条尤其性感,嘴唇有些薄削。不笑的时候,唇角线条透着贵族似的矜贵傲慢。
而此时,即使眼色平静,这股子傲慢也不减。这种平静足以让童延联想到潜藏危险的水面,越是不起波纹,水面下越有可能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