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以前刚去鹰眼,很多事都提不起劲,那时候没这么多电子娱乐。我语言不好,不论是交朋友还是看书都有阻碍,方烁偶尔能帮我搞到几本中文书,放在房间里都被翻烂了。”宴喜臣指了指天上,也被杜亚琛传染似的,一派姿态慵懒,“后来看到一本讲宇宙的书,那时候就喜欢看星星了。有的时候,更觉得像在看宇宙。”
杜亚琛望着他平静的侧脸,又抬头看了看星星,笑了一声:“看宇宙。”
“嗯。有时候看得久了,还思考一些形而上问题。”
杜亚琛‘哟’了一声,笑道:“还形而上呢。说说,都思考出什么结论了?”
宴喜臣笑笑:“反正想得挺多的,后来发现像我们这种人,想再多也很难解决务实的问题,后来就很少想了。”
他坐起来点身,将一旁放的文件袋递给杜亚琛。
“如果这是你找到的最近一份资料,说明现在,就是基辅核电站爆炸的前夕。”宴喜臣目光投向远方,胳膊搭到杜亚琛肩膀上,“你不知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讨厌死了。漫天都是雪,生冷、潮湿的气息,还有血的味道。我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就是白的雪和红的雪,还有黑色的硝烟。可是有一天,这一切都没有了,这样生猛的一座城,忽然就成了鬼城。”
“你害怕吗?”
“害怕?不。我多希望我能亲眼看到一切,我就能牢牢地刻在我的脑子里……”
杜亚琛不吭声,他总是在这种时候扮演个合格的聆听者。只是他目光灼热,烧着在夜风里的宴喜臣,那火不肯停歇。
“刚才我在想,如果我真的是意志者,这个空间究竟为什么会存在。表世界,蒙蔽所有的痛苦和悲剧,大概是太痛苦,太懊悔,太恨了吧。想着——如果这个世界永远没有痛苦,悲伤,悔恨,那些心情,该会多好。但是烁哥的表世界不是这样啊,悲剧发生的前夕,我现在仿佛都能闻到空气中的金属味了。”
杜亚琛没说什么,他轻轻地捏着宴喜臣的脖颈。这是他的心魔,只能他自己走出。
“我也不会再逃了。”
天色青黑,一行人整装待发。宴喜臣抻着张破旧的老地图,给杜亚琛指路。这次不像之前的任务有接应人,他们只收到了地点通知。宴喜臣在脑海里有大致方向,但这么多年,他对基辅的印象也淡了些,并不能完全确认行车路线。
旧地图不像现代GPS方便,宴喜臣揉着眼睛,觉得自己快瞎了。段明逸和杜亚琛争着,眼见就要吵起来。罗森在前面开车,不动如山,就是眉毛皱得紧,黑眼圈也重。他们的状态都不太好。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随着周遭景致变化,所有人心中越来越糟糕的第六感。破败的大厦,断裂的钢筋,腐坏的荒凉的围墙,生锈的金属大钟罩,以及越来越多疯长的植物。这不是基辅原有的样子,他们都知道。前几天他们刚经过基辅最繁华的地段,宴喜臣还记得记忆中火车站的样子。但是现在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完全就像另一个被抛弃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