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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霸回到公寓,难得没有上楼去找凯墨陇凑时间,他觉得自己的编剧人生正走到一个死胡同。死胡同其实并不是死的,只是人没有翅膀,才觉得它是死的。他又想起庞丽参加的那个微视频大赛,在网上查了一下邓小胖说的“腐女”,边看边笑,什么攻啊受啊,强攻强受,互攻反攻,看得他乐不可支。这个腐女的圈子比他想象中还大,有写小说的,有画漫画的,有做广播剧的……明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不可能得到主流文化圈的认同的,还是有那么多人熬着夜写着画着编排着。
贺兰霸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在茶几下,将那本笔记本翻出来,静静地看着那张潦草的关系图。
我最初写那些故事的时候,也不是因为它们总有一天会被搬上荧幕,我只是喜欢而已。
他看见自己站在死胡同的高墙下,既然一时半会儿飞不过那座高墙,那么不如往回跑吧……
他站在阳台上,迎着晚霞的风闭上眼,竖起耳朵竭力捕捉着那抹风,直到耳畔车水马龙的声音如潮水褪下,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它们从被驯服的状态变得狂野起来,他在这时睁开眼,看见自己站在黑夜之中,远方的炮火映亮了天空,一片猩红。
他正站在远离炮火的山崖上,那在炮火中闪烁的像是一座城市,又像是用沙子砌出来的玩具。他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转过身去,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山崖上,面向炮火中的城市,他们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皮肤苍白,一个肤色黝黑,看上去毫无共同点的两个人,但眼睛里都像是闪着无声的雷电。
高个子的男人在说话,个字略矮的男人在倾听。
“城里有一棵桉树,我和孩子们说再过一年它就能有五层楼高了,那比城里所有房屋的高度都高。只需要一年,昆特。”高个子男人看向身边肤色黝黑,面容刚毅的男子,神情里流露着忧伤,仿佛映着那株在炮火下夭折的树,却也有着更强烈的使命感,“我希望有一天,所有的树都能在我的祖国枝繁叶茂,候鸟会从城市的天空飞过,外面世界的人们有一天会收到印着珊瑚海滩风景的明信片。”高个子的男人最后说,“我留下来。”
矮个字的男人点头说:“好,等我回来。”
这是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他们握了手,就此约定。略矮的男子戴上帽子,趁着夜色转身离开。
两个友人一别三十多年。三十年后的岛国依然炮火连天,武装分子的武器从AK47升级到单兵导弹,城市却还是那座用沙堆出来的矮城,坦克在大街小巷穿行,城市的天空每天都蒙着灰蒙蒙的灰。但是高个子男人坚守着自己的承诺,始终不离不弃,他有了自己的支持者,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他知道要平息这个国家的内乱光有影响力和武装力量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强大的助力,这个国家太穷,人穷了就容易屈服,国家穷了也会轰然跪下。
贺兰霸趴在阳台上,全然没意识到天已经黑了,全身心地沉浸在故事里,这个故事关于两个男人跨越半个世纪的友谊,关于承诺,关于理想,关于祖国二字。他简直等不及将它们写出来。但他还需要一个很好的讲述故事的视角,他意识这些主题并不讨好,它们离得太远,他需要一只强心针,将人们抓进故事中。
高个子男人六十八岁了,被人们称呼为法贾尔将军。东西方阵营都意识到,他不会跟任何一方妥协,他现在正变得越来越有影响力,他是颗硬钉子,必须及早拔掉。
头发花白的法贾尔将军站在市政大楼的阳台上,在大雨中向他的人民发表着演说,他称呼他们为“我的兄弟姐妹”。殊不知三名狙击手已经在各处待命,所有准星的中央都是法贾尔的身影。
第一名狙击手得到命令开枪的一刹那,法贾尔将军的私人护卫忽然冲上阳台将将军扑倒,广场上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呼声,陷入一片混乱。年轻护卫的鲜血染红了法贾尔将军的军服,这位年迈的将军扶起以身为自己挡下子弹的护卫官,年轻的护卫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但临死前的眼神仿佛又说了许许多多,法贾尔将军手下一男一女两名护卫冲上阳台掩护将军,第二名狙击手射出的子弹没入女护卫的背心。
连续两枪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为了避免暴露目标,按既定计划,每名狙击手都只开一枪,刺杀法贾尔将军的任务便落在了最后一名狙击手身上,可就在他预备扣动扳机时,忽然听到“噗”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