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谨起身,拿着那颗球走上前,面对着篮球架下一字排开的男生:“同性恋都是娘炮是吗?听说过底比斯圣军吗?”男生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贺兰谨继续道,“没听过也没关系,一定听说过斯巴达三百壮士吧,知道是谁终结了斯巴达人战无不胜的传奇吗?”
人群中一个女生小声猜到:“底比斯圣军?”
“没错,”贺兰谨头也不回地道,他的反攻此刻正式开始,“公元371年在留克特拉平原,底比斯人以少胜多大败斯巴达人,他们的冲锋队就叫做底比斯圣军,这是一只全部由同性恋情侣组成的部队。后来这支部队被马其顿人打败,但他们是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弃械投降,他们和自己所爱的人浴血战斗到最后一刻。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敢说自己比他们更爷们吗?”
他声音中从容不迫的力量和他口中无可反驳的事实牢牢镇住了所有还在窃窃私语的人,小小的篮球场上此刻一片安静。
“还有亚历山大大帝,有人认为他是娘炮吗?”贺兰谨环顾四周,他不仅对闹事的男生们说,也对所有在内心深处歧视同性恋的人说。
人群中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大约是笑“亚历山大大帝”和“娘炮”放在一起后产生的滑稽效果,不过这小小的不和谐音很快淹没在现场近乎于肃穆的气氛中。
“亚历山大和他的同性爱人赫费斯提翁的故事很多史料都有记载,被俘的波斯太后曾经误将赫费斯提翁认成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却并不生气,而是说,‘赫费斯提翁也是亚历山大’。”贺兰谨说,他说得很快,几乎没有停下来思索措辞,但每一句话的起承转合都那么自然,浑然天成一般,“赫费斯提翁跟随亚历山大四处征战,但无论亚历山大人在哪里,他始终在他左右,赫费斯提翁病逝后,亚历山大剃光了自己的头发,为赫费斯提翁举行了最盛大的悼念仪式,八个月后也跟着与世长辞。这个你们口中的娘炮在和我们一样大时已经是马其顿的国王,他发明了马其顿方阵,灭掉了强大的波斯帝国,收服了同样强大的埃及,一路打到印度,如果不是因为士兵们的负面情绪,他会一直征服到天边。如果他是娘炮,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是男人。”
男生们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如同一只只卡了壳的哑炮,气焰完全覆灭了。当他们还在翻来覆去绕着娘炮兮兮四个字打低级的嘴炮时,这个名叫贺兰谨,也许是他们少年时代遇见过的最优秀最强大的同龄人,随口就用底比斯圣军和亚历山大大帝的故事震得他们闭了嘴。
“偏见和歧视都源于无知。”
贺兰霸见贺兰谨说完将手中的篮球抛过去,他手上没有留劲,以致那轻轻一抛也让接球的男生禁不住一个踉跄。
贺兰霸知道在贺兰谨转身离开时,他的手依然是颤抖的,也只有他知道,遇见凯萨的那一天,贺兰谨其实是躲在洗手间里逃避去礼堂做学生会就职演讲。
但这却是他人生中第一篇,也是唯一一篇成功的演讲,这篇演讲如此有说服力,它将底比斯圣军和亚历山大和赫费斯提翁的名字深深地印在了许多人的脑海里,图书馆的《亚历山大远征记》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外借书,甚至有人在期末的作文题中引用了底比斯圣军的故事。
可就算说服了所有人又怎样?贺兰霸自嘲地勾起嘴角,你就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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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阳光出奇的好,校园的草地上到处都是依偎的情侣,贺兰霸仰面躺在暖烘烘的草坪上,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做了别人的电灯泡,直到盖在脸上的书本突然被揭开。
他被揭了个措手不及,在一涌而来的刺眼阳光下抬手遮住眼睛,从指缝间看到那个居高临下,穿着白色深V针织开衫和白衬衫的轮廓,白色修身裤没有一丝褶子,双腿又直又长。贺兰霸傻眼地看了凯墨陇一会儿,金色的阳光,差不多也快变成金色的头发,凯墨陇曾经说过可惜自己的名字不叫太阳,那当然只是玩笑话,但这一刻贺兰霸真的觉得自己正望着一轮夺目的太阳,仿佛此刻洒在他身上的万丈光芒都是这个叫做太阳的年轻男子带给他的。
把手上那本书换成七弦琴,把宝马X5换成黄金战车,说他是降临人间的年轻太阳神也不会有人反对吧,至少不远处正在写生的两个姑娘和亭子里那群叽叽喳喳的妹子应该是没有异议的。贺兰霸心说你这么一身白色地闯进恋爱圣地,不觉得有点太抢眼了吗?但不得不承认,凯墨陇突然打扮得这么校园风情,他看着心情挺好的,翻身坐起来,边拍着后背的草屑边问:“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