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某个角度看起来挺像的,贺兰霸提了提裤腿蹲下来,打量着凯墨陇的睡脸,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在洗手间狭小的隔间里蹲下,低头查看那个被揍得半死却一声不吭的豆芽菜少年……
“……我靠,死没死啊?”在厕所隔间意外发现被揍得鲜血淋漓的不明少年时,他还以为闹出人命了,蹲下来探了探鼻息,那小子却赫然睁开眼,明明是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板,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惊得他一下缩回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躲进洗手间这半个多小时里这小子一直都醒着,不禁有种秘密被人窥见后的不知所措。
他脑子里空白了一阵,转眼自己已经逃也似地跨出了隔间。他靠在门板上,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是教学楼的洗手间,此刻除了他俩没有别人,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大部队说话笑闹的声音一层楼一层楼地漫上来,那是从礼堂陆陆续续回教室的学生。那时还叫贺兰谨的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怎么做。
再次拉开门板时,豆芽菜少年显然有些意外。他透过镜片扫了一眼对方污浊的制服上挂着的校牌——高二一班,凯萨。这个名字他略有印象,高二年级的风云插班生,听说目中无人得一比,才转来没两个礼拜就把同年级和高年级的学长得罪了个遍。
那时的男生都很幼稚,只要一个眼神不对就足够杠上,被人贴上目中无人的标签那足够你惹上一个加强连的麻烦,更何况,贺兰霸低头打量着地上蜷缩的少年,豆芽菜虽然已经被揍得虚脱无力,转眼珠的力气还是有的,特别冷酷狂霸拽地瞥他一眼,而后无动于衷地移开目光。贺兰霸心说还真够目中无人的啊,人家没冤枉你好么?
他弯下腰一点不温柔地将对方拉扯起来,状似不经地闷声问:“我刚刚一直在洗手间,你为什么不出声叫我?”
“走开。”豆芽菜不稀罕他扶,臭着脸抽出手臂。
“走开是什么意思?有种叫我滚。”他随便一用力就将豆芽菜重又禁锢回自己身边,凯萨学弟挣脱不开,因为这小子是真的即瘦又没力气,活像从没吃饱饭一样。
但就是那双眼睛有一股子“野”劲儿,像狼。他凝视着那双冷气四溢的眼睛,正有点分神,凯萨同学趁机给了他一声字正腔圆的“滚”。因为有眼神的加持,这声“滚”真真是气魄十足。
贺兰霸被“滚”回了神,冷哼一声拖着人往外走:“狗咬吕洞宾。”
却没想到刚跨出洗手间,那狗还真咬吕洞宾了!
贺兰霸被咬得很没有形象地惨叫一声,正好撞上从楼梯口上来的学生大部队。楼梯下的人马纷纷抬头驻足,贺兰霸尴尬了一秒,然后从容不迫地顺手给了豆芽菜一记爆栗:“伤成这样了还乱叫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他对凯萨那真是好,除了夏慧星,这还是他头一次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这么好。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凯萨的存在感太强,还是因为自己老有种“是我捡到他的,我就得对他负责”的思想觉悟。
校花我都帮你追,我还帮你找打工的兼职,和你打一样的饭菜就为了偷偷往你盒饭里加菜……可是凯萨对他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他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能对他有这么多不满,他穿白衬衫也惹到他,练跳高也惹到他,在图书馆睡觉也惹到他……
后来他终于弄懂了这些动不动就惹到他背后的含义。那家伙又极端又压抑,又倔强又需要保护,他觉得自己可以照顾这家伙,可以改造他,直到他的眼神里不再有那种决绝和不顾一切,直到他变得温驯温暖,可以像所有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一样,和这个世界打成一片。
可最后被改造的人却是他自己。
他太不了解凯萨了,那个人是不可能被任何人改变的,他太热烈太执着,像平原上的飓风,当你只看见他的片面时,你觉得那不过是一搓拇指粗细的小旋风,四周风景晴好,它与你相安无事,可是当你抬头仰望,才会发现它是如何的遮天蔽日。如果你不想靠近你,那么最好也别让他靠近你。因为当你一不留神踏入他的领域,会连回头张望的机会也没有便被他卷入,搅得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