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时候,常远已经接近胜利了,邵博闻看见王岳将手里的纸质文件卷起来,面如寒霜地在手心打了两下,说他没意见,张立伟则是怒极反笑,先是指着常远说你厉害,然后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他舅舅,一掀椅子出来了。
会议跟着散了,王岳出来看见邵博闻,因为没心情,就跟他打马虎眼,说他还有点事,让邵博闻等一等。这话正中邵博闻下怀,他说好好好,完了转头就跟常远跑了,他边走边问情况:“怎么回事?”
“还是蓝景索赔的事,上次你也听见了,何义城要杀鸡儆猴,其实我知道他们都不想出事故,可谁都不管,我也不想管,我很烦。”
“所以我今天早上建议张老板申请误工费,额度摊下来,正好能补上师傅们被耽误的工资缺口,这样拿一样的钱,还能坐在大门口抽烟,我想应该没人会急得撞人了,蓝景闹得越久他们合该越高兴。”
邵博闻:“可是一般这种申请,100%都会被驳回,甲方会说没指标。”
常远两大步迈到邵博闻正前面,倒过来面对着他走,他嗤笑道:“甲方是没指标,可是张总、王总的回扣里有啊,他们做的每一次变更我都签过字,也都有记录,里面的猫腻就是哑巴骗聋子、说瞎子见到鬼了,荣京一查就清楚了。我给了他们那么多方便,要一点小小的回报应该不过分吧?”
放在平时,常远不敢这样放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可这两天池枚出了事,他心情不好,除了重要的人,不想迁就闲杂人等。
也许他从前,就是缺了这么一点破釜沉舟的气魄,做事就做事,指望跟谁和和气气、天下大同呢?
可就是不惜闹得跟王岳和张立伟翻了脸,货车还是出了问题,三天后的夜晚九点多,“天行道”忽然发了一条微博,有图有视频,北京就在P19二期的西门,有双男人的腿从货车的轮子侧面伸出来,周围鲜血满地,惨不忍睹。
热度增的飞快,半小时后就上了热搜,网上铺天盖地全是谴责言论。
常远并不知道这些,他去三院给他爸送宵夜,在走廊里又看见那个袒胸露乳的姑娘在地漏旁边睡觉,这次没有跳舞的人贡献床单了,但她身边有家属,是个中年大哥。
那大哥一站起来,常远就想起他来了,是原来孙胖子手下的工人刘富,那天何义城来开会,他帮邵乐成收拾文件时看见过这人的身份资料。
常钟山已经把这里摸得熟熟的了,他本来在吸溜皮蛋粥,发现常远在看那边,就说:“你别盯着人老看,这里的病人和家属都挺敏感的。”
常远收回目光,给他夹了个窝窝头:“没看,就是那大哥是我以前工地上的工人,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常钟山惊讶地张大了嘴,唏嘘道:“世界这么小啊,那人挺不容易的,我听人说,他们家房子早些年被拆了,闺女也疯了,家里没别人了,他既得看闺女,又得赚钱治病,他那女娃,都是亏着病房这个那个家属帮着带过来的。”
常远忍不住想起了那张购房认购书,世纪庄园是高级豪宅,这刘富要是像他爸说的这么困难,又是哪来的钱付首付?
别人的问题常远肯定想不通,因为他自己身上的问题都像割不死的韭菜,他回到家,发现家里挤满了人,凌云的朋友们带着电脑像是在他家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