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误以为王岳是在嘲讽蓝景的住户不自量力,就说:“有些人妥协得快,有的人一条道走到黑,我又不是他们,没法说。”
王岳愣了两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说的也对。”
他兄弟王巍就是典型的后一种人,十分可恨。
常远并不信任他,还以为他想对蓝景的业主干点什么,就试探地说:“王总觉得呢?”
王岳有些感慨地猜道:“三五天左右吧。”
常远潜意识觉得他是想早点摆脱麻烦,并且认为他有些盲目乐观,可事实上这次是他小人之心了。
“你别不信,”王岳用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小时候在我老家,也有件事跟这个差不多,乡亲家的坟地和林地被干部私下卖了,我家老爷子带着大伙走街窜巷地上访、抵制,开始声势浩大得很,后来也没什么结果,大家都是讨生活的,不工作就等于断米断狼,谁都耗不起。你一个普通家庭,拿鸡蛋撞石头破了,还不信邪还要拿,这不是什么追求公平和正义,这是傻。”
常远左边肩膀上忽然落了只手掌,在它拍动的间隙里王岳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我看蓝景小区有个带头的胖子对你比我们客气一点,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劝劝他,人这一辈子,没有咽不下去的委屈,只有换不回来的平安。”
扒掉情景和语气的话最后几句听着像是威胁,可实际上常远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听得出这是劝告,来自王岳的、莫名其妙的善意让他觉得诡异,常远不解地说:“王总怎么会……忽然想起跟我说这些?”
其实他更想用“谈人生”这个词眼。
王岳弹了弹烟灰,目光慢慢地融进了雨里,“可能是人年纪大了容易感性,像我,十好几年前根本没刻意记的事,有时会忽然从脑子里冒出来,细节还特别清晰。”
常远还年轻,并不能理解这种恍如隔世、或者说类似于天命的感觉,不过如果可以,他希望王岳能越来越感性。
工人大都蹲在马路牙子上,他们大多都没有带伞,树叶又秃得失去了遮挡功能,拢袖缩手的显得有些冷。
天儿太冷起不来,郭子君好的不学偏学他领导迟到,撑着条纹伞啃着煎饼果子从人堆里挤进来,恰好碰见张立伟因为独角戏演不下去正大踏步走过来,因为心里满是火气,撞见他公然迟到,迁怒性地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怎么不到了下班的点再过来呢?”
虽然迟到不对,但他也就晚到了半小时,而且也没耽误什么大事,这么刻薄实在是小题大做,郭子君心里不服,脸上却表里不一地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