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视线前方的一块玻璃,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撕裂,猛然绽出蜘蛛网似的白色裂纹,破碎声此起彼伏,纹路不断向外扩散,一两秒就吞噬到了玻璃的短边上,但玻璃碎而不裂,仍然固定在金属框上,仿佛只是有人在其上画了一幅张牙舞爪的辐射图样。
玻璃是一种任性的建筑材料,它的力学性能规律难以捉摸,强度虽然极高,但说破就破无法监测,专家们忌惮它的不稳定,又苦于找不到替代产品,因此对它的使用设下了层层关卡。
国标允许建筑用玻璃有3‰以内的自爆率,眼下破了一片,远远不到概率,但正好被质检单位“逮”个正着,气氛登时尴尬起来。
质监站那个夹着手包的中年人虽然在笑,但目光满庭院在打转:“这怪吓人的嘞。”
张立伟立刻狠狠地瞪了常远一眼,他不管这是谁提供的玻璃和谁安装的,只知道最后是常远在分项工程上签了字,他才去请了质检。
内庭的玻璃归孙胖子负责,他们的玻璃前阵子噼里啪啦爆得比今天厉害多了,加上今天这片概率仍然没超,但是也得有个解释,毕竟猛不丁的破一片,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这种裂纹已经没有围护功能了,估计伸出指头戳一下,这层“墙”就得分崩离析,室内的人可能掉下去,室外的行人可能会被砸到,十分的不安全。
他们提供的检测报告没问题,常远认这个,至于私底下的选场事宜就离他太远了,家丑不外扬,他只能先打了个圆场:“抱歉,惊到诸位了,但这是个例,玻璃厂家的检测报告齐全,显示是合格产品,再说自爆这个问题无法避免,号称玻璃癌,各位领导见多识广,我就不多说了。”
邵博闻发现他只有对着自己时爱答不理,对着别人不仅能言善道,而且措辞还非常严密。
常远说的是报告显示合格,而没说他认为合格,这样的话就是假设检测报告造了假,那就是检测机构的问题,他只是依照客观在签认材料,主观没发表过任何意见。
工程上掐字眼的人都是老奸巨猾的高级工程师,来自血泪史赐予的严谨和警惕,而常远年纪轻轻,应该纯粹是文字里摸出来的敏锐,因为他的日常几乎都落在了书面上,这使得他的口语也难免正式。
不知道为什么,邵博闻有种很强烈的直觉,未来他将会因为这种能力大受裨益。
中年人点了点头,用手包指了指破玻璃,问道:“好好地忽然就破了,会不会是你们安装过程中有问题?其他的哪天会不会也忽然来这么一下?”
林帆前阵子跟他解释过,常远能答,但是他不会帮忙,谁安装就由谁来答,于是他看向孙胖子,说:“孙经理,请你解释一下吧。”
孙胖子老脸通红,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他就会吆喝人,哪儿懂什么材料原理,他扯了扯身后的林帆,将他往自己前面推:“让我们的技术人员跟领导讲吧,他懂这个。”
众人的视线于是移到了林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