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常远向来是能推就推,先不说吃人的嘴短,酒桌上的车轱辘话是现场的几次方,他白天说得已经够烦了,下班了就想六根清净,在家往本子上誊记录,完事了往前翻上半个月再去看电视,或者换上运动服,去夜色里走到睡意降临。
更别说这些施工队为了让领导尽兴而归,吃完了少不了还要去消遣,高级会所洗脚城,胡来倒是不至于,就是真醉假醉的都放浪形骸,荤段子频开的调戏店里的小姑娘。
他暗恋过邵博闻,所以觉得这些行为都很无聊,当然,他更抵触这些越过寻常握手拍肩的接触。
常远等了十来秒,见那三位似乎还没打定主意,就只表了自己的态,他抿着嘴笑道:“我这个人交朋友不用靠酒,之前也已经跟邵总在办公室达成了共识,相信凌云是干实事的公司。我们这边早点儿收工没问题,不过我家里有点私事,今天必须早点走,不好意思,心意领了。”
他的语气其实很平和,但是态度却能意外的让人感觉不必再劝,也不知道是不是管人管多了,无形中附加了一股不容置喙的隐形气场。
邵博闻不露声色的瞥了他一眼,心里就知道会这样,不过他拿不准常远是更不愿意跟他一起吃饭,还是更不愿意凑饭局。
谢承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危机感,他其实挺怕这种看着脾气不错但又很果断的人,总觉得一发火得风云变色。
不过好在老板的淫威占了上风,他垮下脸做为难状:“常工你真的不能不去,哪怕只喝杯茶就走也行。之前在小路上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而且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详细说说。”
接着他把自己跟进楼里的起因和经过三言两语的带了一遍,这次不用他再多说,常远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泰兴的材料被偷了,损失不见得有多大,严重的是偷东西的人对工地熟得跟自己家似的,而且容器已经上升到了蛇皮袋。
比起谢承的猜测,常远更倾向于偷窃者本身就是这里的工人。
人都有占小便宜的劣根性,眼睛也容易红,建材说实话又是到处堆放的东西,管理薄弱一些的工地上,以吨计的钢管不翼而飞的事情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工地外面盘旋着一些低价收购散件的材料商,他早上在门口的手抓饼摊子上还碰见一个。
市场决定供需,有买就有卖,哪些工人夹带螺丝销钉售卖的事情常远的笔记本上都能查到踪迹,不过都是揣在兜里藏得住的数量,施工队自己都发现不了,他也就视而不见了。
世上有很多的灰色地带,就像他心里也有一道,没人看得见他曾有过痴心妄想,他也不能确定这些人有多故意或是不得已。疾病摧毁了他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但是他在医院进进出出的两年里,也学会了不再以片面所见的言行来断定一个人的全部。
小偷小摸确实不应该,但管理不当毕竟是施工单位自己的问题,而且损失也没人提,对此常远只是让郭子君在门口的公告栏上贴了条通知单,警告所有人要安全文明的施工,把偷窃罚款放在了第一条。
严格来说就是再偷一蛇皮袋也不算多大个事,让这件事过不去的是有人见了血,建设单位对这种消息的敏感度非同一般,处理不好就会被扣上一顶不作为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