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当天天阴的厉害,冬天的冷风呼呼,任江下车后,不由自主加快脚步。进了公司,迎面而来的暖风只让他舒坦了一秒,就又突然想起兰乔,想起他单薄的衣服,瘦弱的身体。
哎……心底叹了口气,将那人暂时安放在记忆的灰色地带,任江握了握拳头,登上电梯。
谈判桌上任江说英语,对方能听懂,也能讲,但是不讲,特别带了个翻译,把I国语译成中文给任江听。单这一点任江就深深地感到蛋疼,心说人家英语就是国际通用称霸全球了怎么了?这是事实,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有种让你们家I国语也称霸全球啊!揣着一副文化独立不妥协的样子搞什么民族主义,说穿了就是装逼!
任江用流利的英语先客套一番,扯点儿闲话拉近距离,然后逐步深入到产品介绍、市场分析等等,礼貌的态度中带着几分强势。在这期间,对方一直在听,很认真地听——满头白发的谈判代表用欧洲人特色的深邃蓝色眼眸从挂着链子的镜片后审视任江,就像老学究从学生的论文著作里挑毛病,又像科学家埋头于一堆公式中计算数据,时不时皱眉,又时不时点头表示他听懂了。
黑西装白围巾的打扮很绅士,说是电影里的黑道大哥也可以,总之就是足以秒杀各个年龄段女性的那种号称越老越有味的魅力男人。
但任江不喜欢这种,他还是觉得蛋疼。
他一边蛋疼着一边将己方的合作诚意和优势一一道出,纵横捭阖之间将销售人员的功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人觉得不跟他做生意简直就是亏大了,只可惜对方,是个工龄超过他年龄的老手。
绅士老男人在他陈述完毕后静默了片刻,参加朗诵般用I国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段话。
任江保持着优雅大方的微笑,觉得蛋快疼碎了。
“任先生,帕尼尼先生说,您是一位出色的销售经理,您让他看到了中国年轻人的实力、活力和勇气,他对中国的经济、文化以及中国的年青一代越来越感兴趣,他……”
任江咳了一声,改用中文笑着说道:“翻译小姐,帮我谢谢帕尼尼先生的赞赏,然后告诉我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
“帕尼尼先生说,在生意场上,合作的诚意需要靠金钱来衡量。”
“好,那请帮我问问帕尼尼先生,他的诚意值多少钱。”
翻译偏头去问,大概因为语言翻译中的添加和疏漏,帕尼尼并没有听懂任江的话外音。随后,翻译向任江报了个数字,任江略一沉吟,笑了起来。
“看来I国人都喜欢贱卖诚意。”
翻译脸色变了变,任江说:“翻译小姐,请原话转达。”
翻译照做,任江很明显看到帕尼尼眉间的褶皱明显了,然后他用英语,而且是英式英语中较为生硬而复杂的动词结构说:“帕尼尼先生,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对牛弹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意思,虽然您刚才表现得很认真,但我想我的阐述您并没有真正听进去多少。我对我们合作的诚意要远远大于您,所以我认为,我有必要再讲一次。”
重新站回PPT屏幕前,任江又一次讲起了他们的产品设计理念、市场销量收益分布走向以及今后合作的规划,并且比第一次多了很多重要的内容。言语间的自信、充沛全面的情理逻辑和让人信服的气质,使他犹如冰面上优雅的花样舞者,犹如冠军球队里的中流砥柱,犹如战斗狼群中的头狼。
帕尼尼的目光较之前更加犀利严肃,如果刚才的赞扬还只是套话,那么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低估了这家企业,和这个销售经理的实力。
只可惜任江讲到一半,意外出现了。
帕尼尼突然脸色苍白,捂着心口痛苦地窝在椅子上,助手连忙拿药给他吃,可效果不佳。
“怎么回事儿?”任江吓了一跳,“Tina!快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