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下了晚课,顾昭才见到惠易大师,原本他倒是有一些前辈子不错的禅语想卖弄一下,奈何,惠易大师修的是闭口禅,弄得顾昭满失落的。不过他家奶哥也是个说不得,顾昭言行举止间倒是很照顾老和尚的习惯,引得大师看他的眼神十分慈祥。
老和尚的药很不错,顾昭能闻出两三样,有麝香,有乳香,还有陈皮,嗯……还有烧头发的味道,也不知道到底是那种秘方,又是涂抹,又是裹脚的,反正这药剂一抹,脚上竟然不痒痒了。
上好了药,老和尚打手势说三日后再来,顾昭合掌道谢,遣了新仔提了灯笼送大师回去,待看的那老和尚走远了,顾昭自己在那里唠叨:“细仔,这和尚肯定是皇家的秘密知道多了,就不敢说话了。”
“七爷说什么?小的怎么听不懂呢?”细仔笑眯眯的在那边炉子里找红碳用火钳夹了,放在一个天女散花六方小手炉里捧给顾昭,顾昭接了手炉放在怀里叹息:“哎,也不知道那府里乱成什么样子。”
细仔依旧不懂,只是笑的十分憨傻,顾昭拍拍他的脑袋问他:“想家吗?”
细仔点点头:“想吃椰果,还想爬树,想疯了,不过回去会想七爷,也会想疯了。”
“好孩子。”顾昭拍拍他的脑袋。
顾昭在寺庙这一住,便住了十天,每天里山下的府里都会派人来详细问询,今儿吃了什么饭,进的香不香,可缺什么东西,屋子里碳足不足?顾岩也来看了一次,被顾昭毫不客气的赶下山,都老胳膊老腿的,摔他一下,全家人都得疯掉。撵回去时还吩咐了,再不许这老家伙上来,不然他就跟着下山,脚烂掉就烂掉,反正他也不想要了,那么难看。
别看顾岩年纪大了,有时候那老家伙在顾昭面前却像个孩子,都是顾昭在哄他。说起来前世也这样,总是替别人着想,来到此处无根无基,事事由他做主,半点也不敢把自己当成孩子。
如今被哥哥接了来,倒是真的住出了家的味道,只为老哥哥处处想着他,有什么事儿都爱跟他唠叨,商议,嗯,这才有了点子根儿的样子,随着稳妥了,性子也慢慢的养成了,不知怎么便任性起来,其实,人是不能惯着的。
山上的日子寂寞无奈,写毛笔字成了顾昭唯一打发时间的方式,对了,还有左边邻居的诵经声,虽不知道那里住了谁,可那人每天早上会早早的起了去前面做早课,早课完了会在屋子里诵经,他诵经的声音,轻轻润润,不高不低,娓娓道来,十分的好听,顾昭有时候能听得迷了进去,伴着声音还能睡回头觉。
顾昭住的这院子里,连他一共有三个住客,一位住客是在上京等待考试的儒生,另外一位便是诵经人,顾岩起的迟,一般见不到那人,只是偶尔看到小和尚送斋饭,提的盒子是一个六层的大盒子,比他这里多两层,大约那是一位有钱人,给的香油钱最少有六百贯的原因吧。
真的,就拿顾昭自己来说吧,连家里带他自己共捐了三百五十贯香油钱,所以他四层,那位儒生很穷,大概给的少,所以每次他只有一个单层食盒,还不保温。
顾昭就是这么看世界的。
住在山里,日子很寂寞,寂寞到,顾昭这样的大文盲,竟然能想起一首很久很久以前读的诗歌,诗是谁写的,他忘了,但是跟此地却是很应景的,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还很合适的给改了几个字儿,他吟道:
冬驻法元寺,
千秋想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