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坐在他身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之后,神态一派悠然:“这是一出新的野书,说的是咱家的故事,前十回说咱们老爹手拿两把一百五十斤的鎏金板斧,入万人敌阵如无人之境,每三回咱们老爹要救一回主,杀几百蛮兵……”
顾老爷顿时呛了,一口桃泥儿卡在嗓子,咔咔咔的咳个没完,咳完开始乐翻天,乐完还问呢:“这后面的说啥呢?”
顾昭一脸崇拜上下打量一下自己大哥后说道:“呦,这后几十回厉害了,说哥手持两把二百多斤的大铜锤,入万人敌阵如无人之境,三下密州平叛,阵前娶妻给我找了九个小嫂子,个个貌美如花,还生了十八个儿子,每个都耍两把大斧或铜锤……”
话音未落,顾老爷暴起,直接冲到说书人面前,一把揪起这可怜的老瞎子大声道:“爷是使枪的!”
顾纨绔抱着院中的桂树,忍笑忍的十分痛苦,不敢笑,最后他就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那叫一个难受。
毕梁立见小主子高兴,他也高兴,取了一贯钱,外加几尺好尺头,雇了骡车送瞎子,约了明日他再来。
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太阳不冷不热,和风吹着,月桂树上的残叶偶尔飘下便正正的落在树下的矮塌上,顾岩兄弟齐坐着对酌,顾茂昌在一边勤快的执壶。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惜顾岩自己也不是个讲究的,甚至他心情很好,话自然多了起来。
“小七”他抬头看看月桂树,又看下自己小兄弟:“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几日到上京,该看的,该玩的俱都经历了,过几日,便收收心吧。”
顾昭一愣笑了:“阿兄怎么忽说起这个来。”
顾岩依旧是好哥哥的样子:“愚耕昨日跟我闲聊,说弟弟你是个通透的,如今这仗十来年里是不会再打了,所以弟弟去兵部找缺也没什么好前程。愚耕先生说,如今陛下一定会开科举士,咱这样的人家自然不用你去考那破试,那清闲实惠的衙门也是任咱挑的,哥哥辛苦了那么多年,安排几个人还使得的。”说完,他又举着筷子比比自己家牲口儿子到:“这孽障其实还成,你帮哥带带,哥知道你是个能够的。”
“大兄!”顾昭放下杯子,脸上倒是那副老样子,看不出是不是高兴还是生气:“我不去。”
“哎?不去?为甚?”顾岩不理解。
“我好好的日子过着,每天不愁吃不愁喝,我想睡到何时便何时,我在家我做主,去那里也不用跟谁请示,我不缺银两花用,冬不畏冷,夏不畏热,我来上京只是暂住,过几日我便回去了。大兄说的都是好意,可我是个好闲的,不爱受那等拘束,看上去实缺是人人爱,可是那要分人,最起码儿,弟弟我是不爱的,所以啊,大兄还是收了这个心思吧。”
“论说,哥哥是说不过你的。这上京最近传的那些事儿,我也是听到了,哥哥就想啊,这些年弟弟一个人,出过门,该吃的,该见得,明的暗的你统统的该是知道了解了。要不然,那一番话,你也说不出,弟弟见识如此高明,在仕途上以后指定比哥强。
且不说,做官累不累,苦不苦,烦不烦,弟弟可想过,今后你要成家立业,要做家里的老爷,要对儿孙,要为他们操心抗事儿,弟弟这辈子背的乡男是咱爹爹赚的,有一日弟弟的孩儿问你,孩儿长大了,弟弟能为他们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