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张姨,你们不用管我,这次去上海你跟邱叔不也准备检查下身体吗,邱叔的心肺一直不太好……”
宋宗言在背后不太自在的站着,一时也不知该听不该听,就如那晚在丁晖的教师宿舍门前,他无意旁听他人的私事,可这地方就他们两人,一条长长的通道和楼梯,不论走到哪儿也能听见。
电话那边的话只能断断续续听见几个词,闻邱的低声絮语很清晰,顺着微风敲打在耳膜上。他第一次听到闻邱说这些话——他看起来不是会与生活的柴米油盐或闲话家常扯上干系的人,或者说大部分高中生都很难对着长辈说出如此“成年人”的话。
宋宗言大约听懂了点,闻邱的家庭他其实所知不多,他们还是朋友时也很少会谈及这方面的事。但闻邱从没提过自己妈妈,爸爸也很少提——所以宋宗言隐约猜到他的双亲应该都不在了,家里有个奶奶和关系甚密的阿姨。
奶奶在前段时间过世了,宋宗言盯着他拿手机的胳膊,外套里面一直带着孝布。
闻邱挂了电话转回身,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了片刻,宋宗言从来不会问什么,哪怕他看出闻邱情绪有些低落。闻邱一时忘了方才自己靠着两个问题就把宋宗言逼得节节败退的事,更没再问对方要答案。但他很快就收拾好心情,扬起笑容,道:“好了,接着背书吧。”
今晚他背的心不在焉,好几次卡在那儿忘了后文,宋宗言自然地提醒他,他才顺利背下去。两人难得默契。
背完书闻邱还站在那儿,搁在平时宋宗言就拔腿走人了,可今晚他也没动。两人大眼瞪小眼,闻邱忍不住笑:“你干嘛不走?”话音才落下就打了个喷嚏。
夜里温度低,宋宗言看他只穿了一件卫衣和薄外套,说:“走吧。”后又补了句,“一起。”
闻邱先到宿舍,他拿钥匙开门,屋里黑黢黢的没开灯,他好似也不想开,就那么走进去了,然后站在门里转过身来跟宋宗言摇手:“拜拜,明天继续。”
走廊上的灯光勉强照亮他前半个身形,后半部分的身体快要隐没在黑暗中。
春节放假最后一晚宋宗言没收到闻邱的背书短信。当天下了雪,一部分学生被家长接走,还有一部分打算明早再回家。宋宗言没走,他父母都在出差,今晚才能赶回来,时间太晚,雪天路又滑,等明天化冻了再走也不迟。
闻邱同样没回家,他有一阵子没回去了,周末都住在学校。
舍友大斌也没走,他洗完澡爬上床打游戏,看见宋宗言还坐在桌子前不禁问道:“你今晚不出去啊?”
宋宗言最近每晚十一点多出去一趟,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回来,若是跟女生约会那未免太快了,到底是干嘛去了?
宿舍里几个人猜来猜去也没猜出结果来,甚至还无聊的打了赌。
宋宗言说不出去。然后坐下来写试卷,但没写几题就觉得心里有一股焦躁在游走。
大斌从游戏里分出神来看了他几眼,觉出他难得的失态,于是越发好奇。
宋宗言看了看桌上摆的钟表,又去看毫无动静的手机,豁地站起来穿外套,说:“我出去一趟。”
大斌兴奋地摔了手机哦哦哦几声,然后趴到床拦上探出半张脸,雀跃问道:“班长班长,我能问个问题吗?你每天晚上是不是出去约会?”
第十九章
“不是,”宋宗言没料到舍友会误会至此,“我去超市买水,你有要带的吗?”
大斌呼之欲出的八卦脸霎时垮下去:“啊,那帮我带根火腿肠吧。”
宋宗言正色地点点头,出了门。
许是受了大斌那句约会的影响,宋宗言一时不想去安全通道确认某人在不在了,而是真的去了学校超市。他在超市里买了水喝一些零食,付完钱出来,看着手里提的袋子觉得自己今晚真是鬼迷心窍。
他竟习惯了每晚听闻邱背书,明明一开始他根本不想与对方再扯上干系。这才不过几天,好像就自行清空了某些记忆,连那夜令他愤然的吻好似都刻意忘记了。
怪只怪作为朋友的那几年,他习惯闻邱的接近了。他不得不承认,闻邱或许与别人不同。
宋宗言提着袋子站在门口,正想回宿舍直接睡觉,旁边漆黑的楼梯上忽然响起说话声。
“……我都说不怪你了,分个手而已,你要不要这么磨磨唧唧。”鼻音很重,声音沙哑又包含无奈,闻邱握着手机从楼梯上下来。
与站在楼梯口旁边的宋宗言打了个照面。
闻邱有些惊讶,挂掉电话,很快恢复自然的语气:“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