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非……乔非……冷静点……」李默然看情形不对,连忙将乔非拉进屋里,给他冲了一杯咖啡。
乔非抿了几口,好像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用手捂着眼睛,笑声沙哑难听得像在哭泣。
李默然皱起眉头,拿过文件看了看,道:「善业集团,这不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产业,后来被你卖掉的吗?楚柯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乔非止住笑,抹了抹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我放过了他,可是他不肯放过我,楚柯他……要把我曾经带给他的羞辱,一分一毫地全部还给我。」
李默然表情一僵,他想起了那天在地下车库,楚柯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错误……还没有结束……」
难道在那个时候,楚柯就已经在着手布置这一手计划吗?
「乔非……善业集团十年前就已经被你卖了,明白吗?」李默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想乔非再痛苦下去,所以他要尽最后一点力量把乔非拉回来。
「善业集团十年前就已经不属于你了,你放弃了它,既然放弃了,就不要再试图去追回,那只会让你更痛苦。」不止是善业集团,还有楚柯,放弃了就放弃了吧。
「乔非,你的天分是画画,不是经营公司,就算你从楚柯手中拿回了善业集团又怎么样?你可以放弃你所钟爱的画吗?你有那个能力去经营吗?你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善业集团就这样在你的手中毁灭吗?」
「一错不可再错,你已经错过一次,为此你赔上了十年,你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能让你一赔再赔,再过十年,乔非,我问你,再过十年,你还能有勇气重新执起画笔吗?」
「再过十年,你还能保证……保证我……」李默然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这一句话他问不出口,再过十年,他还会在乔非的身边吗?
乔非听得一怔一怔,跟见李默然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突然又笑起来。
「默然,很少听到你长篇大论。」他说道,「你的话有些多了哦。」
李默然看着他。
「默然,别为我担心。」乔非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心口画了一个圈,「我很勇敢的。」
勇敢的人,脸色不会白得像纸,笑容不会难看得像哭,身体不会一直在发抖。这句话在李默然的喉咙口转了又转,还是咽了下去。
「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乔非却突然朗诵起来,像很多年以前,他在学校的朗诵大会上一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激昂无畏。
李默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乔非时的情景。那时的乔非,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激情,那么的神采飞扬。
「默然,哀痛和幸福总是相依相偎在一起的。」
乔非的最后一句话,让李默然知道了他的决定。一切都无法再更改,乔非看上去随和,但是骨子里的执拗,只能让人无可奈何。
就像十年前他决定卖掉善业集团只为了搏一个得到楚柯的机会,一旦决定,就再无更改。
楚柯不是乔非的楚柯,但是乔非终究还是楚柯的乔非,即使他的爱已经累了、倦了,即使他已经放手了。但是只要楚柯要他回去,不需要什么证明文件,只要楚柯一句话,乔非还是会回去。
对此,李默然只能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爱为何物,让人生,让人死,让人抛弃尊严也心甘情愿。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放弃画画。」
有些东西不会改变,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与其说乔非是给了李默然一颗定心丸,不如说这是他给自己立下的誓言。
楚柯,你要报复,我让你报复,这是我欠你的,我还。但是,请原谅我的爱将有所保留,因为我不会再让你成为我生命中的全部。
第三章
周末,乔非准备再次搬家了。
搬家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乔非还没打算放弃这栋景色优美的木屋,因此,这一次他没有收拾太多东西,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其他的生活用品准备去超市买新的。
最让他难以取舍的是画具。
想带走,怕被楚柯再扔了,这是有前例的。当年,他痴痴地迷恋楚柯,以楚柯的身体为模特儿,画了一幅裸体肖像。结果被楚柯发现,撕了他的画,将他的画具全部扔掉了,从此不准他再碰触画笔。乔非正是从那以后,才放弃了画画的。
不带走,他又舍不得,一个画家的手中怎么可以没有画笔呢。这一次,他不会再因为楚柯而放弃手中的画笔了。这十年来,乔非已经完全明白,人的手中不能只抓着一样东西,太过执着,最终只会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