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弹尽粮绝了。

日军之所以敢在今日发起这个总攻击,也是算准了国军的补给断了多日,国军的弹药库就快见底。这个战场牵制了他们太久,这个该死的团,这个该死的负隅顽抗的团长已经让他们吃了太多亏,他们今日必须要一鼓作气地铲除这根该死的钉子!

炮弹打完了,机枪被坦克轰掉,日军的炮管塞进了碉堡的孔洞中,牢不可破的碉堡也终于破了。

没有了大炮和机枪,士兵们不得不涌出碉堡,进入战壕中,开始苦战。

田强解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四处搜罗手榴弹裹在衣服里。打过仗的老兵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上一次顾修戈就是用一麻袋手榴弹阻止了日军坦克的开进。一旦那个钢铁怪物冲到阵前,他的战友们就只有被屠戮的份了。

田强用衣服包了十几个手榴弹,正要爬出战壕,皮胡一把将他扯了回来,从他手里抢夺鼓鼓囊囊的一包手榴弹:“我去!”

田强一脚把他踹开:“滚犊子!”

田强爬出战壕,向坦克冲去。

战争上连绵不绝的枪响声和爆炸声让人们的耳朵根本无法分辨出哪一颗子弹在哪里爆裂,但是眼睛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田强抱着一大堆手榴弹,刚爬出战壕没跑两步,他的一条腿就像骤然失去了力气一般往下跪。然而他暴喝一声,撑住了,拖着一条绵软的腿跌跌撞撞向日军跳过去。又突然,他全身一震,脖颈后方猛地喷射出一大团血雾。

田强倒下去了。

叶荣秋紧紧抱着枪,张开嘴想叫,但他发现自己叫不出声来。

田强倒下的位置距离国军的战壕太近了,一旦手榴弹爆炸,别说阻止日军坦克,怕是要炸死不少国军。黑狗把枪一丢,撑着战壕沿就要往外跳,叶荣秋疯了一般扑过去,死死抱着他的腿。黑狗震惊道:“你做啥子?!”

叶荣秋不说话,就是抱着不肯放手。叶荣秋又回到了过去那个自私自利的叶家二少爷,他不管这里是不是战场,不管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就至于一个念头:他已经没了家了,没了父亲和哥哥的依靠,他不能失去他最后的一根稻草。

叶荣秋不放手,黑狗就不再往外跳。他跌回战壕里,把叶荣秋压倒自己身后,重新拾起枪瞄准战场,等待随时会来的爆炸。

皮胡跳了出去,奔向倒下的田强。然而他还没有跑到田强身边,日军的一颗子弹打中了田强身下鼓囊囊的手榴弹束。爆炸在瞬间发生,一团火花从田强身下绽开,短短的一秒钟时间就扩散成了巨大的火球。叶荣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每一副画面都深深印进他眼底。田强被气浪掀到了天上,这个一米九几的强壮的东北汉子就像一张纸片一样在半空中飘荡,直到赶上来的火舌将他吞灭,将他撕成碎片。最后的瞬间,皮胡没有趴下,也没有躲闪,他一往无前地向田强奔去。他的背影是洒脱的,是无畏的。也许是他想要以身躯为后方的战友们挡去爆炸的冲击,也许是他已经忘却了什么是死亡。

短暂的零点几秒种,皮胡被火光吞灭,滚烫的气浪、爆炸物混合着鲜血飞溅进战壕中,叶荣秋终于闭上了眼睛。

刘文拉扯着顾修戈:“团座,撤吧,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