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秋一回去,黑狗就笑嘻嘻地凑上来,小声叫道:“大侄子。”

叶荣秋看了他一眼,还是不吭声。

黑狗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你打算从此以后都不理我了?”

叶荣秋哼了一声。

黑狗是很看得开,他本来也没什么可生叶荣秋的气的,是叶荣秋不愿理他。说起来他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别的地方他对叶荣秋是仁至义尽的,可是有一件事他做的顶顶不厚道,那就是他亲了叶荣秋。当年黄三爷纠缠叶荣秋的时候,叶荣秋是多么憎恨呀,被黄三爷亲一下就寻死觅活的,看起来恨极了男人近他的身。可这么些时间来叶荣秋任他又亲又抱,两人还光着屁股一起睡觉,他就差没把锤子顶到叶荣秋身体里了——其实差点就顶了,就差那么几公分。他自己没有做好要跟叶荣秋过日子的准备就贸然把叶荣秋拉下水了,叶荣秋发火揍他也不是全无道理的事,所以要和好还是他做小伏低点为好。

黑狗小声说:“别的不说,我是你表叔叔也不说了,咱好歹还是老乡吧。你要走了也就算了,你既然留下了,还打算一辈子不理我?”

叶荣秋被他气得肝疼。黑狗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两人是老乡?!所以他们俩这么久的关系就被他一句老乡给打发了?!

他恶狠狠地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黑狗想了想,为难地说:“大侄子?”

叶荣秋气得把拳头捏得咯咯响。

黑狗打量着他的脸色,改口道:“朋友?”

叶荣秋把眼睛闭上了。

黑狗说:“那就老乡呗……普通老乡就可以,你总不能把我当仇人吧。”

叶荣秋怒火朝天,然后委屈地想哭。他咬牙切齿地说:“去死吧。”然后又爬出了战壕,朝着窝棚走去。他问顾修戈领了个手电,躲在窝棚里继续看书,疯狂地写算式,也不管算得来算不来,到了后来纯粹就在纸上乱写乱画。又过了一会儿,他重重把笔摔到一边,趴在桌子上流眼泪。他以前没发现自己那么爱哭,打从去年开始,他的生活一天比一天混乱,一天比一天糟糕,他快被压抑的疯了,流泪是他唯一的发泄方式。现在他多想扑到黑狗怀里,让黑狗像以前一样摸着他的头安慰他,黑狗的怀抱甚至比他的父亲都要可靠,可是这一次他的压力就是来自于黑狗。

叶荣秋终于觉得自己很可笑。从还在重庆的时候开始,黑狗骂过他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骄傲呢?就像现在,他居然只会哭,居然还想着要依赖黑狗。

沮丧过后,叶荣秋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擦干眼泪,拧干鼻涕,继续研究算式。他非要做出点成绩来,一定要让黑狗那个混蛋后悔!

等叶荣秋再次从窝棚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他在手电微弱的光线看看书看得眼睛痛,现在外面原本的光线就暗,他看东西又起了虚影,只能眯着眼睛小步小步往战壕的方向迈。他走到战壕边上,正准备爬下去,却一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挺挺地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