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露出一行小虎牙笑了:“黑狗哥,阿白哥。”这个山西大男孩很是开朗,跟黑狗搭上话以后他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告诉黑狗,就在日军攻打安庆的前一天,顾修戈还是个营长,那天晚上开战前他临时被提拔为团长。因为是杂牌军,编制本来就很乱,顾修戈甚至还没弄清自己是个管啥的团长日本人就打过来了,他稀里糊涂地带着自己的部下迎战,打了一场稀里糊涂的仗,眼看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日军,就带着他们这些手下撤退了。他一个新上任的团长,手里打得就只有一个连的兵力,因此现在军部又给他送来了新的手下——用残兵败将拼凑出来的一锅残渣。

叶荣秋听到顾修戈从安庆的战场撤退,冷哼了一声:“自己还不是个逃兵。”

孟元似乎很崇拜顾修戈,立刻瞪圆了原本就很圆的眼睛反驳道:“不是的,我跟了三支队伍,营座,哦,团座是我见过最会带兵的人!那天晚上日军是偷袭,团座迅速带着我们反攻,我们是唯一挡住了日军进攻的防线。可是后来子弹炮弹都打完了,其他部队也都跑了,团座说本来如果有别的部队协助掩护我们还可以反攻的,现在再打下去是送死,才带着我们撤的。我们是最晚撤退的,走的时候我看见其他阵地的人早就跑了!”

叶荣秋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讨厌顾修戈,与顾修戈有关的一切正面消息他都怀有抵触心理。

这时候几十个人都下来了,刘文安排他们先吃饭。紧接着,叶荣秋和黑狗亲眼看见了顾修戈是如何笼络人心的。

有一个新来的兵,刚拿到饭盆就哭了。顾修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叫啥名字?”

那人说:“牛柱。”

顾修戈只听了他说了一个名字就听出了他的故乡。他问道:“南京人?想家了?”

牛柱抬起头看着顾修戈,微微点了点头。

顾修戈笑得豪爽,半点都不磕巴:“哦,南京好啊,秦淮河,好地方。明年五月我带你打回去!”

叶荣秋对于他这样的大话简直是目瞪口呆,连黑狗也十分诧异。顾修戈吹牛,吹的连日子都规划好了,仿佛他对这一切都已胸有成竹。

牛柱也愣了,他捧着饭盆定定地看着顾修戈,几秒钟后,眼神里已经充满了崇拜。顾修戈拍了拍牛柱的肩膀就转身走了。牛柱在他走后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擦干眼泪不哭了,捧着饭盆开始吃饭。

叶荣秋小声骂道:“神经病。”

黑狗却笑了,他觉得事情比他想的更有意思了。他低下头,很有胃口地进攻碗里的几乎没有配菜的糙米。

晚上黑狗和叶荣秋还是住一间屋子,并且继续睡同一床铺子。顾修戈带了一个团,可他手里的人算上今天新来的也不过一个半的连队,因此地方空得很,足以给黑狗和叶荣秋开辟一个单独的空间,可是今天送来的物资里有新的床铺,下午叶荣秋还看见空地上堆了好几床多的铺子,不知道顾修戈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分给他们。简直就像有意为他们创造一个空间一样。

晚上回到房里,因为无事可做,叶荣秋又拿起那本英文书看了会儿。一些专业的单词他也看不懂,不过结合上下语境他能够猜出一二。也许是太无聊了,这么一件本该让他头疼的事情他都觉得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黑狗铺好了床,对叶荣秋说:“早点睡吧。”